刘震云有一次和女儿一起上鲁豫的节目,被问到和女儿的关系时,刘震云说:
“能不跟她来往就不跟她来往,能少见一面就少见一面。”
千万不要以为他是在玩文字游戏,或者展现自己的幽默。
中国的父母给自己下了死任务,一定要不问目的、不计代价、不讲条件地爱着子女。
子女喜欢也好,抵触也罢,反正就是要“为你好”,爱着。
但刘震云就那么说了,当着女儿的面,面向千千万万的观众。
而且我们去细细品刘震云的话,不得不说,他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刘震云当场就解释了,为何他要尽量和女儿少来往,少说话。
在和女儿的相处中,他感觉自己没有得到尊重,很不舒服。
吃完饭,让把剩下的菜蒙上保鲜膜,他连怎么撕开保鲜膜都不知道。
刘震云擅长的是写稿子,生活杂事很可能真的不在行,就像杨绛讲的钱钟书一样。
刘震云还说,自己在家的地位非常低,甚至都不被当人看。
他举例子说,比如自己正坐沙发上看书,女儿从外面回来,环顾一周,然后就大声问:“家里没人呀!”
他并不是在讲段子,而是在解释自己为何会尽量和女儿保持距离。
非常值得大家留意的一个点是,刘震云和女儿并没有围绕这些事展开争论。
也没有努力让人相信,自己是一番好心,是对方不理解。
他们都在表达一个问题:咱们在一起,双方都不是很舒服。
干嘛不分开,各自打点好自己的生活,过自己觉得舒服的日子?
但看看网上的年轻人,很多对亲情越来越有了抵触的情绪。
在很多社交平台上,和“亲戚”相关的帖子,内容都在讨伐亲戚的种种“罪行”。
表示赞同,点赞的人不少,也就是说对亲戚的讨厌,几乎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
深究其中的原因,还是因为我们上一辈的人对亲情的认知还停留在很久以前的老经验,和现在社会发展的现实不太匹配。
在以前的农村,村里的大姓人家明显有着无法超越的优势,走在路上都有比别人高出半截的底气。
所以大家重视亲戚的往来,团结互助,一致对外,意味着更广阔的生存空间,以及更大的话事权。
既有实际的好处,还可以让虚荣心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
所以在那个时候,是亲戚,就是一家人;不是亲戚,也要想方设法攀上些沾亲带故,以便在用得着的时候能和自己站在一边,至少是不要成为自己的敌人。
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已经飞速摆脱了农耕社会,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现代化国家,是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
工业和商业的高度发展和文明,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就是个体的力量得到了加强。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现在不需要再抱团,依靠自己一个人过好生活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增加。
以前迫于现实,很多人会做出妥协,让渡出一部分个人利益,以便同盟的达成。
这个时候,我们的包容性会强很多,哪怕是一种迫于形势。
但当我们发现自己对别人的依赖性没有那么强的时候,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长大独立以后,早就远走他乡,别说生活上依赖于某个亲戚,很可能彼此都不熟络。
如果不是生理上某些遗传基因的联系,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而两个独立的人在一起,彼此又没有什么感情的时候,会更注重保护好自己的权利不受侵犯。
所以出生、成长在改革开放时代的年轻人,在如何对待亲戚这个事情上,就会形成很大的差异。
老一辈人的经验是,亲戚关系要维护好,这样才能壮大自己人的队伍。
年轻人是觉得,不管亲戚不亲戚,我和谁好,不是因为要图什么,更不是要指着谁生活。
老一辈人表达亲情的一个方式就是强大的主人翁责任感,非常自觉地认为,亲戚家里的大事小事,自己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这在年轻人看来,往轻了说是多管闲事,往重了说是没有边界感,侵犯了自己。
小姑娘爱好建筑设计,也还有些天分,梦想就是以后做一个独立的建筑设计师。
大姨的女儿是一名大专老师,平日里一周就上两三天的课,其他的时间都自由,还有寒暑假。
这几年大环境不好,身边时不时有人被公司降薪、裁员,更多的人则陷入生活没有保障的焦虑。
所以,大姨铁了心觉得,当个自由设计师,一听就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累个猝死,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梦
想,能比一辈子的日子重要?
能比命重要?
她甚至还托了好几层的关系,跑到一所师范学校去走后门打招呼,想让他们录取小姑娘。
大姨的努力,搞得就连一直很支持自己的亲妈,都来劝小姑娘,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志愿的事情。
但大姨逢人就说,小姑娘被惯坏了,任性不听长辈劝,不知轻重好歹。
还让自己不好收场
(走后门的事情)
,以后再也不管了。
小姑娘则觉得大姨多事,好为人师,严重侵犯了自己独立自主的权利。
正如前面所讲,改革开放以后出生的80、90、00后,生活的年代,一个比一个物质更丰富。几乎从来没有体会过饥饿感和匮乏感。
年轻人更没有觉得,自己需要依靠,或者是团结某一位亲戚,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在交往中,能俘获年轻人青睐的,血脉只能算是一个引子,相处下来,是否感到轻松有趣,心情愉快,才是主要因素。
哪怕是血脉至亲,如果对方相处的方式让自己觉得不舒服,也会选择敬而远之。
但年轻人觉得,不熟装熟,不高兴假装很开心,那实在是太麻烦了。
但年轻人觉得,对血亲的认可,也只是一种心理暗示以后的感知。
老一辈的人觉得自己看在血缘的份上,不图名不为利,纯粹是为了别人好,操碎了心,还没落下什么好。
即便是只闻其名,从未谋面的亲戚见面,也总要被问考了多少分,挣了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买的什么房,什么时候结婚,打算要几个娃……和审讯一样,就差旁边配一个书记员做笔录了。
审讯完,还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教你做人,有些话听起来,甚至还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老一辈的这些关心,在年轻人看来,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是一种让人深感不适的侵犯。
他有一个亲戚,每天在小区遇到保安,都会很礼貌地打招呼。
保安自己住的是集体宿舍,他就来找窦文涛的这个亲戚,问能不能让家人借住一晚。
这多少有点突兀的要求,让窦文涛的亲戚感到不知所措。
“你说不熟吧,但你确实认识这人;他提出的条件,你认为是非分的,但在他看来就是合理的。”
甚至很多人结识人脉,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将来某个时候能用得上。
殊不知,在年轻人的心中,半生不熟的亲戚,和小区里的保安,也没什么差别。
就有义务,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人生经验,一股脑灌输给晚辈。
只是让年轻人觉得恼火的是,陌生人冒犯了自己,可以开骂。
但对这种“假熟”的亲戚,自己感觉到了冒犯,多数时候还得忍着。
这么算来,在年轻人的价值体系里,假熟的亲戚,还不如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刘震云说和自己的女儿,是能不来往就不来往,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他并不是在赌气,而是理性又通透地给出了一个处理事情的办法。
第二种,彼此无感,互相的言行不会给对方带来过多的情绪波动。
第三种,无法相融,因为对方的存在,自己就极度不适。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亲人之间,好像很容易不是处成了第一种关系,就是处成了第三种关系,或者有时候是第一种关系,有时候是第三种关系。
问题是,很多亲人之间,并不能做到亲密无间。而是成了两相生厌。
这是因为亲人之间没办法做到完全像陌生人一样,不关心不牵挂。
这个时候,其实最应该做的,就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
这也是为对方好的一种方式,而且是很不错的一种方式。
既然在一起无法和谐相处,就不要过多地以关心为名,去干涉,甚至是干扰他人的生活。
这样也不用为了维护血脉关系,去假装熟络、热情,能省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