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脑洞故事板
原创者的脑洞风暴,投稿请发邮件。
51好读  ›  专栏  ›  脑洞故事板

时间 | 一只宋朝的鬼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7-14 12:00

正文

图/@eisuri



1



“你看,这是时间。一条无限延长的线。现在我将它对折,对折,再对折……只要我无休止地对折下去,它就会变成一个无限扩展的平面。假设我手里这张纸就是这样一个平面,现在我只要像这样,将它揉成一团……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笨蛋。你想想看,如果时间被揉成一个球状,那么它就无所谓始也无所谓终,那我们岂不是长生不老了?你看,你看看这个完美的纸球。这就是时间,我所创造的时间……”



2



我是宋朝的鬼。


我说我是宋朝的,是因为我确确实实出生在宋朝:用现在的纪年方法的话,现在是公元1004年,用我们这个年代的纪年方法是宋真宗景德元年;我说我是鬼,是因为突然在某一天我发现自己明了了很多事情:我知道金兵将要犯南,我知道成吉思汗会一路西征,我知道朱元璋知道康熙乾隆雍正,我知道法国革命柏林墙倒,我知道广岛的原子弹爆炸,我知道微信IG还有FB……一句话,这简直是上帝视角。而能有上帝视角的,我想除了上帝与天神以外,那就只能是鬼了。我不是前者,那我必然是后者。


不要问我此刻在哪,因为我确定我没有记错,昨天出门我还碰到了陈胜吴广,今天就有一个男人开着他的老别克车,叼着雪茄,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金色的California。在他吸了一口烟的功夫,我看见几只翼龙飞过。


为什么阴间这样混乱?


当我还在想着怎么与我的爱人和好,当我还在与我的母亲怄气,我的爱人已变成头发花白、穿着军装的老人而我的母亲却成了哇哇大哭的婴孩。他们都死了吗?还是地球毁灭了?


当我站在大街上木然,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望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千百年来千百个国家的着装打扮尽铺在眼前,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辉映其间,真一场华美的盛宴。可是,可是,我呢!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样的世界里!我该拿这样的世界怎么办呢!


正想着,一个穿着和服的漂亮女人袅袅婷婷地走向我,她嘴上说着日语,我摇摇头表示听不懂,她给我耳朵上戴上了一个什么东西,后来我知道了是翻译器。


“你很奇怪”,她说,“我感觉到了,你和我一样,什么都知道。”


我问她,“知道什么?”


她指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问我,“你觉得她是哪个年代的?”


“我猜20世纪60年代左右吧。”


“是的。你看,你知道全部的时间。”她见我还是有点懵,便继续说道,“我呢,来自公元2166年——如果时间还是一根线的话,那就是2166年——我碰巧也是做关于时空的研究的科学家。现在,我们的时间被人揉成了一个球。你这么想,时间本来是一维的一根线,现在变成了一个三维的球,你觉得会怎样?”


“像眼前这样的混乱。”


“是的,没错。”她看看我,又继续说道,“而我们人类,或者说所有的生物,都是时间这根线上行进的点而已。我们并不是紧粘在这上面的,所以稍有不慎,我们就会在折叠的时候被甩到另外的时间里去。比如说,寒武纪。而我俩呢,更特殊一点,我俩直接被甩出了整个三维球状的时间。所以我俩现在是站在上帝的视角,俯视着这一切。而其他人还在这个球状的时间里,时间于他们不再是线性,所以他们也就无所谓未来和过去,所以你看到他们仍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只有你,我俩,明白着这一切。”



2



我觉得这太难懂了,想要消化一阵。她说,“你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你和我一样,是想回到原来生活的,对吧?”


我点点头。


“我问你,把纠缠在一块的线团给拉成一根线,首先要做什么?”


“找到线头?”


她点点头。


我不解,“可是,时间怎么会有线头呢?时间是无限的啊。”


“我问你,三分之一用小数怎么表示?”


“零点三的无限循环。”


“很好。那三分之一的三倍呢?”


“一。”


“那零点三的无限循环的三倍?”


“零点九的无限循环。”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的意义,只是等着她继续发问,而她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说……零点九的无限循环就等于一?”


“对。所以你看,这就是一个悖论。无限循环的结果,就是变成一个有限的表达。所以我相信,所有的无限都是有限的障眼法。时间一定也是这样的,它不会无限地伸展下去,一定有某个地方是它的起点。而我们只要找到这个起点,我就有办法把时间重新拉回一条直线,一切将变回原来的秩序。你继续你的生活,我继续我的生活。”


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出发,去找‘线头’,对吗?”



3



她莞尔一笑,拉着我走了一段路,这时我看见一辆银色的奥卡车,简单的就像一个收纳盒,“这时2130年的最新款?”我问道。


“是。虽然这款最快时速才1000,但是够我们用了。我们不能走太快,不然会错过线头的。”


我整了整头冠,因为从未坐过汽车,虽然了解,但实践起来难免陌生,她见我这样,便引我上车,“还没自我介绍过呢,我叫岛津千叶子。”


“杨筠。”


她点点头,“介意我在车上抽烟吗?”


“不介意。”


于是她点上一根烟,启动引擎,“我们现在要去人最多的地方,因为时间的折叠是人为的,如果这件事交给我来做,我就会把它藏在最热闹的地方,因为那里最危险,最危险也就最安全。”她说完,深吸一口烟,我从未如此细致闻过这烟味,便呛得猛咳起来,“不好意思,我掐掉。”


她掐灭烟以后,我们一开始也没说什么,她小心地开着车。在第二次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突然问我,“你是宋朝的?”


“嗯啊。”


“我喜欢你们那个朝代的苏轼。”


我笑笑,“我那时候苏轼都没出生呢。那是公元1004年,别说苏轼了,柳永都还没成人。”


“那你们那个年代有哪些诗人词人比较流行的?”


“也没谁,就一些西昆体的诗人。都是模仿李商隐的,了无特色。”


“有些什么诗?你背首来听听。”


我想了想,挑了一首便背了起来,“汉武天台切绛河,半含烟雾郁嵯峨。桑田欲看他年变,匏子先成此日歌。夏鼎几迁空象物,秦桥未就已沉波。相如作赋徒能讽,却助飘飘逸气多。”


“夏鼎几迁空象物,秦桥未就已沉波……诶,你说人多恋旧啊。在我们那个时代,所有人都怀念你们。”


“我们也怀念唐朝啊,不然王羲之为何要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是啊。”


“你们那个年代怎么样?”


她摇摇头,“污染,污染,到处都是污染。唉,其实时间这样揉成一团也挺好的,人们也不用怀古伤今了,也不用以史为鉴了,你说是么?”


“那我们的行动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啊。那我们算了,不找线头了?”


“不,还是找吧。”


“你看,明知没有意义,还是会去做。”


说时,车外吵吵嚷嚷。“这是到哪了?”她说着,摇下车窗,我也向外看去,看到一块硕大的牌子上赫然写着,“Woodstock”。“这儿人多,我猜线头可能在这儿,我们下去找找”。说着,我和她下了车。



4



我看着眼前人潮涌动,还没缓过神来,她已经钻进人潮里了。我想,我如果也挤进人潮一定会和她走散,便靠在车上,远远地看着山脚下的表演,看着人们从泥地里滑下去,看着嬉皮士们飞叶子,看着手牵手的同性情侣,看着高举“fuck the world”牌子的小青年,看着赤身裸体与满面精光……当她再回到我身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线头不在这里……我的天啊,你都会喝啤酒了?”她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镇上那家博士的黄露松好喝。”我感觉自己已有些许醉意。


“你喜欢这里?”


我点点头。


“那我陪你看完今天的演出再走吧。”


后来我们都喝醉了,浅浅睡着。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被烟花震醒,我们反应过来我们要做的事,赶紧上车继续出发。


这几天里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当我们风尘满面,决定在一家汽车旅馆休息一下的时候,一对父女坐在那晒太阳,我们上前向他们打招呼,并互相自我介绍。“我叫亨伯特·亨伯特,她叫洛丽塔。”我点点头,正准备介绍我自己,却看见岛津千叶子眉头蹙成一团。


“怎么……”我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把我拉到一边。


“我们不能住下去了”,她说,“那个把时间揉成一团的人已经开始把小说里的时间加进来了,也就是加进了人的意识。你要知道,每个人的意识都是无底洞,里面所包含的内容可能比整个宇宙都要庞大。我们要赶紧找到线头,不然这个世界终将要变成你我站在上帝视角都无法理解的炼狱!”



5



于是,我们还来不及吃一顿饱饭,便又上路了。我们路过干洗店、理发店、早餐店、书店,路过学校、医院、税务局、警察局,路过黄河、长江、伏尔加河、密西西比河,路过黄海、南海、地中海、波罗的海,路过所有的山川、沙漠、草原,路过罗马帝国、大唐帝国、阿拉伯帝国、德意志帝国,路过晴天、阴天、雨天……路过我们做爱的日子和不做爱的日子。


是的,我们相恋了。


在这期间,我们遇到了夏目贵志遇到了犬夜叉遇到了小野寺律,遇到了安娜卡列尼娜遇到了拉斯柯尔尼科夫遇到了包法利夫人,我们甚至遇到了贾宝玉林黛玉,遇到了杜丽娘柳梦梅。她一次次跟我说这样下去很糟糕,我却一次次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嘴。


我们最后还是找到了线头。


是在一家咖啡馆里,当我们都已经无望的时候,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未来,未来如果时间变正常了,我们会有怎样的打算,会在自己的时间里做些什么,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做的。这时她忽然不说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让我别吵,我闭上嘴,这时我才听到咖啡馆里的钢琴声。


“知道这首歌?”她问我。


“德彪西的《月光》吗?”


她点点头。然后起身向弹者走去,我跟着她。


“你好”,她对西装笔挺的弹者说,“弹得不错。”她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那人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来。她握着,面上保持微笑,忽然她用劲一捏,他疼得叫了一声,我感觉周围的时空抖了一下,当我再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在一片沙漠上了。


“线头果然在你这!”


那男人神色慌张,正向腰里掏去,她已经掏出了一把枪,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杨筠”,她看向我,“你帮我到车里找一个机器,像路由器那样的,我就摆在车座下的。那是可以把时间调整回来的机器。”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