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于志斌
喜马拉雅的光影坐标
从飞近加德满都起,喜马拉雅山便成为此行的灵魂。这座
“
高山王国
”
的盛誉名不虚传
——
无论漫步古镇、登临和平塔,或途经博卡拉机场,雪峰的巍峨身影总在不经意间撞入眼帘。最难忘的,是两次摸黑起早与一次临晚追日的经历。宇宙将最壮美的晨昏光影,馈赠予最虔诚的守候者。
首站萨朗科(
Sarangkot
)的日出最是摄人心魄。凌晨登顶,寒风中静待东方既白。霞光初染时,安娜普尔纳群峰如披金甲,山色瞬息万变,从靛青渐至绯红。抓拍间,连呼吸都屏住,唯恐惊扰这天地共绘的画卷。事后有摄影师盛赞几张抓拍之作,我心想独乐不如众乐,遂将萨朗科未公开的影像悉数分享于朋友圈。
云海是另一重惊喜。若说平日仰观云朵只是零散的絮团,那么在喜马拉雅山前平视云海,方知何为
“
浩瀚
”
了。晨光中,乳白色的云涛翻涌于雪峰之下,似欲淹没群峦,却又温柔留白。这景象令人恍然:云海亦有情,以虚无衬实有,以流动塑永恒。回想年少时在庐山、泰山等峰所见的云海,虽称壮阔,却不及此处与雪峰共舞的灵动。
加德满都的文化遗产固然深邃,但在纳加阔特(
Nagarkot
)面对的喜马拉雅全景更令人心驰神往。这座海拔近两千米的尼瓦尔村庄,被誉为观山视角最广之地。可惜午后到达时云雾蔽日,未能一睹雪峰真容。然俯瞰梯田炊烟与夕阳共染的画境,亦算意外之喜。次日凌晨再战,终得圆满
——
星空未褪时登上楼顶,见东方红霞初绽,云海如潮涌动。须臾间,赤轮跃出远山,金光泼向雪巅。群峰次第显形,有人惊呼:
“
看!珠峰在那儿!
”
原来最高峰竟藏得谦卑。尼泊尔人、导游
Sabin
指着远方两座形似乳房的峰峦道:
“
左侧那座看似低矮的,便是珠穆朗玛。
”
我回看照片才惊觉,霞光中那座不争不抢的雪峰,正是
8848
米的世界之巅。至此,尼泊尔官宣的
“25
个必访理由
”
再无悬念
——
全球前十高峰,八座于此。当第一珠穆朗玛峰、第七的道拉吉里、第十的安纳普尔纳相继入镜,方知
“
亲眼见喜马拉雅
”
的心愿,早已超越语言与记忆,化作生命长河中的一枚永恒坐标。
奇特旺丛林秘笺
晨雾未散时,加德满都通往奇特旺的山路已蜿蜒展开。一百六十公里颠簸六个多小时,车窗外的喜马拉雅余脉如沉默的护卫。尼泊尔最重要的公路尚显粗粝,正如这个推翻君主制仅十余年的国度
——
山河壮阔,却亟待雕琢。
当
“
丛林之心
”
奇特旺国家公园跃入眼帘时,所有疲惫皆化作惊叹。晨骑大象穿行雾霭,铁灰色树干在乳白纱帐中若隐若现。十米开外,亚洲独角犀牛忽从灌木抬头,犄角划破雾气,琥珀色瞳孔与我们对视数秒,又施施然隐入丛林。向导压低声线:
“
孟加拉虎有一百二十多只,但遇见要看缘分。
”
午后改乘吉普车深入腹地,长嘴鳄在娜普娣河畔假寐,短嘴鳄则潜伏泥潭,冷眼如刀。开屏孔雀掠过车顶,尾羽扫碎林间光影,引得众人惊呼未定,河湾沙洲又铺开巨幅油画
——
象群缓行金色草甸,惊起白鹭如雪浪翻飞。
暮色拂来之前,独木舟载我们漂向落日剧场。娜普娣河将晚霞揉成金箔,水鸟掠过处荡起粼粼火苗。忽见鳄鱼脊背划开水面,凶相乍现又沉入血色波光。向导笑指岸边树影:
“
若在旱季,孟加拉虎常在此饮水。
”
语毕,密林深处传来悠长兽鸣,十余人的呼吸皆为之凝滞。
当最后一缕霞光沉入地平线,野地里散坐着不愿离去的身影。手机相册已存满犀牛的眼神、孔雀的华彩、鳄鱼的暗影,
AI
生成的图像再精妙,终究缺了雾霭扑面的湿意与兽吼震颤胸腔的悸动。民主制度下的尼泊尔仍在摸索前行,但奇特旺的丛林始终保持着远古的傲慢
——
它允许人类窥见一斑,却永远守护着孟加拉虎般的神秘。归途上沙尘飞扬,掌中犀牛角的触感犹存:这或许便是文明与荒野最诗意的对峙。
费瓦湖泛舟
费瓦湖之波碧意轻漾,微澜翻涌,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发出来此舒展心怀的邀请。我等于船行中赏观,远处山巅积雪皑皑,与湖水相映成趣。船儿划过,划破湖面平静,又似融入一幅动态山水长卷。偶有清越唱声传来,与同行者的笑语交织,为湖光山色添了几分烟火生气。
费瓦湖之域薄雾如纱,恍若仙境。湖面氤氲间,飞鸟掠过,翅尖轻点水面,涟漪扩散。四周山峦在雾中若隐若现,更显神秘。薄雾渐散,湖水的湛蓝愈发澄澈
——
近岸清浅,可窥见湖底沙石;远处深邃如宝石,与蓝天遥相呼应。阳光热烈起来,费瓦湖璀璨夺目。彩色小船如灵动音符,划船者不紧不慢划桨,船儿自在漂行,在湖面谱出悠闲乐章。
费瓦湖之岛静谧安然,有庙尊神,风拂经幡的簌簌声,似在诉说古老故事。
Sabin
在一杆尼泊尔国旗旁侃侃而谈,从此知道了尼泊尔国旗有象征雪山的三角形、代表和平的蓝色边缘、寓意国花杜鹃的红色主体,以及永恒的日月星图案;读懂了尼泊尔人对自然的敬畏、对生活的热爱,费瓦湖不仅是景,更承载着国家的精神与文化。
费瓦湖之畔花草繁茂,绿意漫至,与湖水的蓝、远山的青,绘就层次丰富的画面。于湖畔小坐,谛听而静心,平眺起灵动,无数船儿是从雪山来还是划向雪山去?一如湖中涟漪般在我心中展开。黄昏时分,费瓦湖披上霞衣。夕阳将天空染作橙红,余晖倾洒湖面,波光似碎金闪耀,山巅白雪也镀上金边,庄严绝美。
费瓦湖之美多矣,不胜枚举,是尼泊尔赠予世界的礼物。这一汪湖水宛如大地的眼眸,倒映着蓝天、雪山与世间美好,静静诉说着属于尼泊尔的浪漫与悠然。只因我得坐于船头,任湖风拂面,看云影在湖面游走,烦忧皆随湖水远去,故吟出
“
东方瑞士此湖佳,碧水微澜任纵怀,雪在山巅船在走,几声清唱几人谐
”
(《泛舟费瓦湖》),从此费瓦湖已是我心中永不褪色的诗意风景。
生死与信仰的圣域
在博卡拉拍摄完最后一组山景,乘小型客机返回加德满都,直奔世界文化遗产帕斯帕提那神庙。这座始建于公元
400
年的湿婆神庙,位列印度次大陆四大圣殿之一。庙前巴格马蒂河静淌,其宗教地位堪比恒河,信徒深信逝者骨灰随此水流向天堂。
Sabin
特意纠正:
“
媒体称此为
‘
烧尸庙
’
实为谬误。
”
他指向河畔石砌的焚尸台,火光正炽,青烟袅袅。每日皆有家庭来此,依印度教仪轨送别亲人。灰烬撒入河中时,
Sab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