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冈仁波齐》票房的意外逆转,上座率一路飙升,到如今观看《皮绳上的魂》,不算大的电影院都显得有点冷清,但看完这部电影,我有种踏实的收获感。
也更明白,为什么同一个导演,同样是西藏,这部电影却远比《冈仁波齐》冷清。因为大部分真正的好片,是需要耐心与机缘才能入眼的。
这部电影俨然一把观照自我的镜子。像把那个素日没有公开的自我,置于一个道行很深的心灵窥探者面前,任其盘问、探索、直至将自己和盘托出。
1、
《皮绳》本身是把两个小说糅合成一个故事,环环相扣,层层跃级,你甚至会怀疑张扬是诺兰的铁粉。
张扬在这部电影里埋下了三条线索,穿越了四个时空,讲述了猎人塔贝在一次神奇的死而复活之后,护送圣物天珠去传说中神秘的掌纹地的故事。
观众对《皮绳上的魂》的解读分成几大派。
有人说这是一部公路片,每一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目的赶往莲花生的掌纹地;
也有人认为这是一部魔幻片,因为影片时空交错,藏女的皮绳上绑了108个结,108天朝圣路,而追随而来要复仇的兄弟二人却从少年变成了中年;
还有人认为这是悬疑片,神秘的追击者竟然就是作者本人,作者竟然与他塑造的主角在掌纹地相会,那这一切究竟是真,还是幻想?
男主角塔贝以杀生谋生,双手沾满了鲜血和罪恶,也在夺取别人生命的过程中,丧失了自己的性命。却被活佛救起,接受活佛交给的“使命”,翻越喀隆拉雪山将天珠送到掌纹地。
“目标在北方,距离在脚下,道路在身上”,他开始了这场不知何时休止的征程,带着怀疑和不确定。
父仇子报的传统,像流在兄弟血管里的血液,生命不止,报仇必将不停歇。被仇恨填满的弟弟郭日,已经混沌不分地杀死了两个叫塔贝的人,他复仇的路上沾上了无辜的鲜血,哥哥占堆见其莽撞,打折了他的一条腿,抛弃了心爱的女人,开始了一人追寻仇家的道路。
作家格丹创造了男主角塔贝的故事,但他充满创作的焦虑以及生命的焦虑,他不知写作如何进行下去,也不知如何与往事和解。他在电影里是最冷酷的一个,也是相当残忍的一个,随意安排着别人的命运。
他对急于寻找生身父亲母女的冷漠,为了自己尽快踏上路途,而将她们驱赶于车外;对见过塔贝之人的冷漠、暴躁,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尽快知晓这个故事的结局,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每个人处于无明状态时做出一切选择,无论是善的还是恶的,最终都是为了自己。
这一幕幕看起来像是拼凑出来的“地狱画像”,你我皆凡人,带着肉体凡胎的莽撞和“使命”,也带着小心隐藏的龃龉和肮脏。
2、
塔贝奔赴着使命走向北方,遇见一个爱他如痴如醉的女人琼,从一路驱赶到后来难舍难分,他开始珍惜生命里必将要结缘的这些人。
从小没见过父亲,却要背负着父亲仇家的追杀,四处逃窜,终于在送别一位临终老人时,对父亲的怨责得到慰藉,缺失的父爱在那一天被偿还,他也开始领悟到生命的脆弱与渺小。
在与仇家的决斗中,本可将仇家手刃于刀下,却放了他一条生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动了恻隐之心。但他想放下这段恩怨,仇家却并不想放下。乘其不备,仇家将其杀死。
以杀生为始,最后反被人杀,何尝不是一场残酷的生命循环呢?生命本是一场公平的较量,愿赌服输。始于活佛救治起死回生,死于仇杀。幸好,他在临终前放下了屠刀,立地成佛。
塔贝死了,“我”(即作者)却出现了,“我”要前往莲花生的掌纹地,去寻找新的主角。路上,“我”碰到追赶而来的琼。琼说:“我为什么要留在甲村呢,我根本没这么想过。他把我的心摘去系在自己腰上,离开他我准活不下去了。”
于是“我”代替塔贝,与琼一起走了下去。
3、
塔贝一生双手沾满血腥与罪恶,带着遗憾与埋怨离世。
幸有再生机会,遂踏上自我救赎、反思之路,108天后,他路有所获,完成了一场生命的轮回。与108颗佛珠暗暗契合,108颗珠子,意喻斩除一百零八种烦恼,也指“出离生死烦恼的自在之我”,他的再生之路终得圆满,他的新生儿将沿着他铺平的吉祥安康之路开始新旅程。
弹拨六弦琴的小男孩,是个通灵的先知,也是个哑巴,这个冷静的生命,像是塔贝的指路人,也可以说是他的“送葬者”。他圈定了他被刺死的角落,分毫不差。他也是一个悄无声息的见证者,目睹了塔贝的一生。
那些见过塔贝的客人,后来都默契地假装不曾有这个人存在过。
塔贝本是生命中的过客,又是个起死回生之人,记得清楚反而显得自己“多情”。他们只与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发生着链接:戴着塔贝戒指的大叔,一口咬定戒指是祖传的;给塔贝上过美酒的老板娘,错把塔贝的靴子认做是自己丈夫的。
这一切都真实而又荒诞不经。
作家格丹不仅跳进自己创作的故事与他们发生着链接,也在这一过程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是自己要面对的,终究无法逃避。他儿时的恐慌和遗憾也在这场寻找和救赎之路中得到和解,他也跟随着主人公完成了自己的生命轮回。
《红楼梦曲子——好事终》中说:“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
生命如同一场幻象,命运流转之中,每个人都领取了属于自己冥冥之中的使命,挥手之间,已是天涯陌路。又有几人能做到久别重逢时,“如同春光寻觅到山峦,如同明月感应到净湖”?
庆山说,“愿过去、今生、来世,都曾互相馈赠、成全,以此成为相认的一个微笑,不改初心。愿我们清凉,自在,得到不枯竭的源泉,不熄灭的灯。”
- end -
魂牵梦绕的西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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