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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中产,“安逸”幻象下的隐形焦虑

虎嗅APP  · 公众号  · 科技媒体  · 2025-03-02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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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消费纪 ,作者:宋歌,原文标题:《让北漂羡慕的县城中产,正陷入消费降维下的身份困境与代际突围中》,题图来自:AI生成

在大城市打拼的小镇做题家们,过年回了趟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在重塑。

在以前明明是城里人回村,但如今却更像是农村人进城。

本想借着过年在亲朋面前炫耀自己的体面生活,却发现县城同龄人的生活比自己优越得多:吃的是车厘子、龙虾等自己舍不得买钱的食物,入手两三千的衣服也是稀松平常,拿着最新的三折叠华为手机,经常领孩子去滑雪场玩。

在下沉市场中,一批县城新兴中产正在崛起,他们通过追逐精致消费,拥有着在外打拼的人羡慕的理想生活。

但与此同时,大部分人也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认知撕裂, 他们既是消费升级的受益者,又是阶层滑落的焦虑者。 尤其不少县城中产还在体制内工作,看似岁月静好,其实正被困在代际更替的结构性漩涡里。

县城经济生态中的“中产幻象”

在上海读了四年大学后,1995年出生的小佳还是听从家里的建议,毕业后考编回了老家,如今是镇上卫生局的公务员。

和留在上海打拼的同学相比,在家里的帮衬下,小佳不到30岁, 已经实现了有车有房的终极目标。

父母出钱给她买了一辆十多万的代步车,又给她在单位附近买了一套100平的两居室。本来小佳寻思让家里出个首付就可以,回来发现老家的房价便宜得让人落泪,全款不过是人家的首付款。

在县城的生活成本很低, 她基本上早午餐都在单位吃,日常上下班步行通勤。晚上无论自己做还是点外卖,都花不了多少。

读大学时,她一个月的生活费至少要三千多,如今日常开销不过一千元。

小佳原本以为,从繁华的上海回到县城生活会感到诸多不适应。

然而,现实中的县城生活远比想象中丰富多彩,一点都不贫瘠冷清。

如今,众多知名品牌如小米、OPPO乃至苹果都已在这里设立了线下体验店,各类连锁餐饮品牌,包括茶百道、古茗、瑞幸等新茶饮品牌,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县城宛如一个缩小版的都市, 这里的中产阶层大多能够迅速适应县城生活的种种新变化,并且游刃有余。

小佳虽然每个月工资并不高,但不需要负担房贷、车贷,偶尔还有父母给的零花钱,毫无经济压力。

除了周末和朋友相聚,小佳也偶尔出去旅游,碰上心仪的奢侈品包包,也会毫不手软地拿下。

光看小佳的朋友圈,压根看不出她其实生活在县城。周末逛街、看电影,晚上和朋友约饭,早晨喝咖啡,下午喝奶茶……

虽然县城没有山姆,但小佳可以通过代购购买自己想要的食物、必需品。平常穿的衣服大多数是几百元一件,羽绒服、鞋子等大件衣服,她虽然买得不多,但很舍得花钱,单件基本要千元打底。

尽管生活在县城,小佳依旧可以借助小红书、微博等社交媒体了解相关动态,紧跟大城市的潮流风向步调,不断“尝鲜”。

也难怪有不少人感慨, 县城中产,尤其生活在体制内的年轻人,虽然拿着的是三线工资,其实过的是一线城市生活。

可以说,随着城市与县城的物质差距不断缩小,不少人看似回到原点生活,体验感却一点都不差。

舒适安逸背后的隐形焦虑

在许多人眼中,县城中产俨然成了“安逸人生”的代名词:住着宽敞的学区房,开着二三十万的代步车,享受着熟人社会的人情便利,甚至能随手买下山姆超市的代购商品而无需计算折扣。

然而,这种表面的舒适背后,却暗藏着一场无声的集体焦虑—— 从职场困局到教育内卷,从消费攀比到人情负担,县城中产正在被一张隐形的压力网逐渐收紧。

虽然不少人留在县城是为了编制,但 “稳定”的另一面却是晋升通道的固化

小夏在大学毕业后,顺利考入镇上的一所重点中学,成为一名英语教师。起初,她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热情,觉得学校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而且能够培育下一代,这让她感到非常有成就感。

然而,由于她并不擅长与领导建立密切的关系,因此升职加薪的机会总是与她擦肩而过,职称的评定也是一拖再拖。

尽管她已经在这所学校工作了十年,仍然只是一名初级教师,每学期分配给她的课程也不多,这使得她在学校的地位逐渐边缘化。

小夏虽然内心渴望能够有所晋升, 但她发现学校似乎被一张复杂的关系网所笼罩。 许多看似普通的新进教师,要么是因为家中有人在学校任职,要么在教育局有关系,这使得她在学校的存在感变得愈发微弱。

很多人看到自身升职无望,便将全部精力寄托在孩子身上。

虽然很多人已经明白,小镇做题家最终的结局可能还是走不出县城,但为了回到县城生活得更好,读书考大学仍是一条必经之路。

因此, 教育依旧是县城中产最激烈的战场。

1987年出生的董悦在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家乡白山,经过几年奋斗考进了环保局。在家里人的介绍下,她认识了在市公安局工作的老公,走进了婚姻殿堂。

如今,董悦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了,就近入读了家附近的市重点小学。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董悦给孩子报了舞蹈课、书法课,每逢寒暑假,除了各种补习班,还会让孩子参加夏令营等附加项目。 一个家庭年均教育支出超过5万元,这几乎相当于她一年的工资。

然而,董悦对此并不以为意,因为她发现身边不少同事比她还要“内卷”,不少人从幼儿园阶段就开始积极为孩子规划未来。

这种“教育军备竞赛”导致了家庭结构的畸形变化:父母一方辞职陪读、夫妻分居两地等现象屡见不鲜,而孩子们则承受着超纲学习的压力 (如一年级就开始学习六年级的文言文) ,以及日均长达15小时的高强度作息安排。

归根结底, 县城的中产阶层们都在暗中痴迷于比较,这在本质上是一场隐秘的社会地位博弈。

不少在县城生活的人坦言:在县城,你开什么车、送什么礼,直接决定了别人怎么看待你的社会能量。

当一线城市的“996青年”羡慕县城中产的悠闲生活时,后者却在为维系体面生活而付出更高昂的情感与经济成本。

这种撕裂的生存状态,或许正是中国县域经济转型期的时代缩影—— 在传统人情社会与现代竞争逻辑的碰撞中,每个人都成了“困在系统里的玩家”。

代际困境的双重绞杀

县城中产们之所以会产生如此严重的撕裂感,主要还是受县城经济的影响。

大多数县城普遍面临“农业大县、工业小县”的困局,工业园区内80%为低端制造业。

很多人虽然在体制内,工作稳定,但大环境经济影响下,其实体制内工作压力其实并不小。 尤其随着父辈的“土地红利”耗尽,子代的“创新红利”尚未成型,县域经济陷入“青黄不接”的断层期, 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体制内人员的收入差距。

大多数年轻人仗着安稳,并没有存钱的习惯,甚至不少人习惯性啃老。但随着父母退休、老去,子女成长,原生家庭能给他们的托举其实越来越少。

而在工作方面,上级岗位被60后占据,下级编制向95后倾斜,而中间层在“职级并行”改革中晋升无望。

权力代际传递的失效,迫使体制内群体将资源转向教育投资,进一步加剧教育军备竞赛的烈度。

上海社科院数据显示,养育一个孩子至初中毕业需80万元,而一线城市中产家庭的实际投入可达900万元。

在江苏某县城国际幼儿园,李雯为3岁女儿支付了每年8万元的学费。她的选择代表了2015到2019年生育高峰家庭的集体焦虑:这批“二胎世代”将在2025年挤入小学,而县城优质学位增幅不足10%。

大多数人仗着体制内收入稳定大手笔投资教育,以至于县城教育生态悄然异化:公立学校教师私下开设高价辅导班,国际幼儿园采用一线城市教材却无配套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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