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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资深教授、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图书馆馆长,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山海集——古道照颜色》——在中华文化的古道之上,我们一起遇见在困苦中不曾放弃的大诗人杜甫。
《望岳》写自于杜甫二十四岁。他自小家境优渥,七岁时便可作诗,这样的一位天才诗人,在他最青春、最骄纵的岁月,来到了泰山。
不同于杜甫在中年后《登高》的心态,《望岳》中壮志满怀的杜甫与雄伟的泰山相遇,遥望齐鲁大地上拔地而起的五岳之尊,想象在绝顶俯瞰众山,只觉满腔豪情壮志,急于抒发。他仿佛俯瞰大好河山绮丽、壮阔;他似乎看见阴阳、昏晓在此交汇。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60多年前,我在中学的时候就读到这首诗,并背诵了,但并没有理解。前几年为山东画报出版社编大型摄影集《天下泰山》时再读这首诗,才体会到这首诗的意境。杜甫写诗时还没有登山,只是遥望。正因为是遥望,所以视野特别开阔——齐鲁大地。“造化”也就是我们今天讲的大自然,无所不包的阴和阳,覆盖所有时间的白天和黑夜。激荡于胸中的层云,极目远望,随着入巢归鸟的无限的视野,杜甫却没有对泰山本身作出具体描写。最后两句更是出于他的想象,却达到了最高的境界,不仅显示了雄伟浩荡的气魄,也包含着深刻的哲理。在这首诗之前,是孔子的说法最著名——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但孔子受到地理知识和实际行踪的局限,以为泰山就是天下的最高峰,“天下”的范围很有限。而杜甫显然已经了解泰山并非天下最高峰,天下的范围也远非仅齐鲁,所以他展示了一个普遍的境界和规律——登绝顶,方能览众山,方能小众山。所以我将这本画册的最后一个版块编为“会当凌绝顶”,并且在泰山顶上俯瞰的照片后加了中国人登上珠峰测绘的照片,中国航天员在飞船这个“绝顶”一览地球上“众山小”的照片。绝顶无限,《望岳》意境无限。
杜甫一生的苦难最终浓缩在一个秋天的雨夜里,他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写了那个被风吹走追不回的茅草屋顶,寒风疾雨使一家妻儿老小无处可躲。曾经那个登上泰山,满腔热血,一心要实现理想和抱负的天之骄子,在此刻竟无安稳的栖身之所。
杜甫在风雨里想到国家处于飘零乱世中,想到天下还有更多受苦受难的人,叹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杜甫被称为“人民诗人”、唐代现实主义诗人,正是因为他“尝尽人间疾苦,仍深爱世间”。在他的诗里,杜甫其博爱在于他平等地关心着众生,直到最后一刻。他将深沉的爱献给这片土地。
诗人杜甫已经走了一千多年。如今在动荡不安的时代里,我们又该如何安放“心”?又该如何找到脚下的路?是否正确,是否坦荡?心有不安时,再读杜甫的诗,总会读到一种“真”,一种脚踏在实地上的安稳,一种在困苦中磨砺的精神。二十四岁的杜甫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五十六岁的杜甫写“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走过半生,再回头看,来自生活的苦难打磨了诗人的棱角,锤炼出不屈的意志,最终成就了“诗圣”杜甫。像杜甫在青年、中年、暮年与泰山相遇,我们在人生的不同时期去读杜甫的诗,同样拥有不同的心境和感悟。伟大的人和伟大的诗一样,将永远存在。鲁迅曾说:“杜甫似乎不是古人,就好像今天还活在我们堆里似的。”胡适曾评价:“我们终觉得杜甫能了解我们,杜甫是我们的诗人。”正因如此,相信你在前路迷茫时,会真切地感受到杜甫就在你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