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能源转型呈现“五大三小”新动向：写在2025年初的思考

前几天，国内某知名互联网金融服务集团相关负责人和某全球知名咨询公司合伙人前来拜访笔者，主要问了笔者对当下中国能源转型的一些看法，以及作为一家基于数字智能互联网的金融服务集团，如何更好借力中国能源转型势头，发展成为AI与绿色能源“双轮驱动”、引领未来的金融服务集团。

笔者就当下中国能源转型谈了一些看法，对这家互联网金融集团如何借力中国能源转型打造成为绿色低碳的数智化金融服务集团提出了一些建议意见。在此次交流的基础上，清泉再次做了一些梳理，形成本次微文。中国能源转型目前的态势，可用“五大三小”来形容。

五个大的动向分别是：

第一，中国的能源转型确确实实在加速，原本预测2030年甚至2035年才出现的节点现在已经来临。不管我们相信不相信，愿意不愿意，接受不接受，中国当下的能源转型至少有这几组数据让我们震撼：2024年中国新能源汽车销量首次突破1200万辆，达到1286.6万辆，同比增长35.5%‌‌；新能源汽车销量占比首次突破40%，达到40.3%（全国汽车销量3192.6万辆，继续领跑全球）。要知道，我们曾经预测中国新能源汽车销量占比到2035年左右才会突破40%，但这一比率2024年就已经实现了，比预计整整提前了11年！

而且，自2024年7月份以来，中国的新能源汽车销量的市场占有率（我们经常称之为渗透率，现在可不是“渗透”了，是大举扩张）一直保持在50%以上，也就是说，去年下半年以来，新能源汽车的销量已经占到半壁江山了。其背后是，代表能源转型的交通用能电气化、锂电池储能产业大发展、绿色电力大发展以及人们绿色消费理念的大普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与此相关的是，中国的成品油（汽油+柴油+航空煤油）消费的拐点提前到来。2024年，新能源汽车与LNG重卡（加注液化天然气的重型卡车）全年共替代汽、柴油超5000万吨，占成品油消费的比重近1/7，导致成品油消费提前进入不可逆的下降阶段。全年成品油消费量3.9亿吨，同比下降2.4%。要知道，此前，行业的预测是，中国的成品油消费预计在2030年达峰，即便提前，顶多是提前1-2年，现实情况是，拐点出现提前了6年！

第二，能源转型的两条路径愈加清晰，但直到现在技术创新和商业模式尚没有完全突破。经过近十年的探明，无论是全球还是中国，关于能源转型的路径已基本清晰：就是两条赛道，要么传统化石能源通过碳捕集、封存和利用（CCS/CCUS）这一手段进行降碳，实现清洁发展，从而达到净零排放的目标；要么开辟风电光伏、水能、氢能、地热能、核能和生物质能源等非化石能源赛道，外加大型储能设施以确保能源的持续稳定供应。

遗憾的是，截至目前，CCS/CCUS的全产业商业化应用还没有打通，也就是说，这个新产业目前还产生不了规模化的销售收入，以及从空气中直接捕集二氧化碳的技术还不成熟，捕集成本依然居高不下。如果CCS/CCUS产业的技术创新达不到盈亏平衡点，如果不能实现规模销售收入，不能大规模地将二氧化碳变为一种“商品”（用来进行地下驱油是一种方式，但应用尚不广泛），那该产业的发展必然是“死循环”。

说到储能，2023年以来，我国新型储能装机容量爆发增长，技术路线多元发展，正迈入大规模发展阶段。当前处于规模化发展初期阶段，面临着发展方向尚不明确、规划运行不够科学、产业发展还存隐忧、市场机制仍难盈利等问题和挑战。电力系统的正常供电需要维持电力平衡（功率层面）、电量平衡（能量层面）和系统稳定（安全层面）。目前的大型储能设施尚不能同时满足以上三个条件。

第三，不管哪种一次能源品种，最后拼的是如何更便捷、更安全、更便宜、更清洁、更足量地产生“电”这种二次能源。中国能源体系建设的目标已经非常明确，就是建设新型能源体系，而新型电力体系是核心和重中之重。截至2023年底，我国工业部门的电气化率已经达到27.6%，战略性新兴产业用电量保持高速增长‌。全国铁路电气化率达到75.2%，机场电气化率超过60%‌4。这些数据表明，中国的电气化进程正在加速推进，电力在各个领域的应用越来越广泛。根据中国工程院院士舒印彪的预测，到2050年，中国的电能消费比重将达到70%，非化石能源消费比重超过80%，清洁能源发电量占比要超过90%‌。

目前的一次能源品种中，煤炭是发电的主体能源，也是兜底保障能源，但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和温室气体效应也最大；天然气是发电的另一主体能源，在美国，天然气发电的比例已超过40%，但中国仍不足5%，原因是天然气虽然是一种相对清洁的能源，但价格依然相对昂贵，价格机制尚未理顺；风电光伏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态势，而且发电成本已经降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但其“系统成本”仍居高不下，其间隙性稳定性和弃风弃光成本仍不可忽视；地热能发电、核电、生物质发电等目前均有各自的短板。

也就是说，不管哪种一次能源品种，最后拼的是如何更便捷、更安全、更便宜、更清洁、更稳定足量地产生“电”这种二次能源。如果哪种能源品种能同时满足以上五个条件，那么它就会笑到最后。

第四，中美在能源转型上的博弈与AI的发展息息相关，美国在AI发展的“算力”上领先于中国，中国在“电力”上领先于美国。目前，业界经常传颂的一句话是：AI的尽头是算力，算力的尽头是电力。道理也很简单，AI的背后是芯片，是半导体产业，是数据和算法，是数据中心与算力中心；而支撑数据中心、算力中心的是大功率、稳定的电力系统。2023年，中国的数据和算力中心的耗电量达到了1500亿千瓦时，约占全社会用电量的1.6%；预计到2025年，中国数据和算力中心的耗电量将接近5000亿千瓦时，占全国总电力消耗的5%左右。

要知道，GPT-3一次训练的耗电量就达1287兆瓦时，能支撑3000辆特斯拉电动汽车共同开跑，每辆车跑20万英里。GPT-4一次训练所需的电能，若全部转化为热能，可将大约1000个奥运会标准游泳池的水量加热到沸腾。从全球范围来看，AI的能耗随着技术和需求的发展不断增长。在美国，波士顿咨询集团预计，到2030年，美国数据中心的用电量将是2022年的3倍，而这一增幅主要来自人工智能。当前，数据和算力中心的能耗问题已经成为阻碍行业进一步发展的主要障碍之一，这个问题在美国尤为突出。所以，美国的AI强在芯片上，中国的AI强在电力上，各有千秋。

第五，特朗普2.0时期，中国在能源转型上的比较优势将进一步显现。我们知道，特朗普的新能源产业政策与拜登相比存在较大差异，拜登政府大力支持新能源产业发展，而特朗普强调优先发展传统化石能源。在能源政策方面，特朗普提出将扩大化石燃料生产，消减电动汽车等新能源产品的税收抵免与财政补贴，支持清洁能源关税。具体而言，在需求方面，消减电动汽车等产品的补贴将使美国市场需求增速放缓；在投资方面，消减生产投资补贴将减缓美国新能源产能扩张速度。当然，美国将继续推动制造业回流，锂电池与光伏组件等产品产能或将大幅增加，而且，由于马斯克的存在，特斯拉等本土新能源龙头企业预计将保持较快增长。

相对而言，中国在新能源产业政策上的稳定性连贯性，将使得中国在电动汽车、锂电池及新型储能电池以及光伏发电的产业链供应链优势上继续保持、甚至强化对美国的比较优势。

除此之外，中国的能源转型还有三个“小”的动向需要我们关注：

一是光伏行业一片“红海”，处于“完全竞争环境下，大家都没有钱赚”的窘境。以隆基绿能为例，经历多年发展，隆基绿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集研发、生产、销售、服务于一体的单晶光伏产品制造企业。遗憾的是，该企业已经连续五个季度出现亏损。1月16日晚间，隆基绿能披露了2024年度业绩预告。报告期内，隆基绿能预计归母净利润亏损82亿元至88亿元，上年同期归母净利润为107.51亿元。“2024年，是隆基近十年来最困难的一年。” 隆基绿能董事长钟宝申在2024年4月初这样预判。

二是政策的牵引进一步到位，但如何将政策转变为现实的生产力和新质生产力还有待观察。2024年8月1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意见》，明确提出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目标。这一政策推动了新能源产业的快速发展，形成了“双碳”目标的社会共识，绿色低碳成为能源发展的主旋律。但如何解决新能源产业的“红海竞争”问题，仍需要大举措。由于我国新能源企业绝大多数是私营企业，不能简单采取“关停并转”的政府主导方式，下步亟需基于市场导向的大并购大资本运作出现。

三是传统集中式能源供应系统与新能源产业的分布式供应系统如何进一步协同尚没有取得重大突破，最为典型的是并网依然很难。新能源发电厂与电网之间存在技术障碍，导致所发电量难以并网。现有的电网设施无法满足风电产业需求，尤其是风电的间歇性特点与电网要求的供电稳定性之间的矛盾尚未解决‌。

总而言之，瑕不掩瑜，中国的新能源产业发展已经成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牵引力量之一，值得所有能源人共同呵护和支持。

展望2025，中国正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和方针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预计2025年化石能源产量稳步增长，新能源产量快速增长，带动国内能源产量约52.6亿吨标煤，能源自给率提升至84.7%，较2024年提升0.1个百分点。非化石能源快速发展，清洁能源占比加速提升。预计2025年风电与光伏将保持高速增长，带动非化石能源消费占比突破19.5%，天然气消费占比达到9.4%，带动清洁能源占比接近29%，同比大幅提高1.3个百分点。

让我们一起在能源转型中寻找新的均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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