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蕾丝·汤普森·西登
[美]
11月30日是美国的感恩节。这天上午,承毓朗贝勒福晋之恩,我来到皇后父亲的府邸,参加册封礼。这是整个婚礼中最重要的环节。经过反复讨论,典礼的时间最终定在9点。对于来接皇后的侍从而言,这个时间点并不重要,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准时出现在了荣府的正门。门外摆满了红色和黄色的鲜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从皇宫一直排到安定门北皇后的家门口,观礼的人们很多都穿着紫色或者淡紫色的衣服,头上戴满了首饰,整个人群中洋溢着欢乐。士兵则将附近的街道和入口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10名太监引导着我们进入府邸。为首的大太监穿着一件紫红色的礼服,边上装饰了一圈白狐狸毛,里面则是一件长袍,长袍的底边绣有七彩的斜花纹。他头戴一顶黑缎礼帽,帽纬是红色,帽顶是一颗宝石,帽子黑绒宽檐显得格外醒目。皇后11岁的弟弟,也戴了一顶相似的帽子,帽子上镶嵌了一块3寸大小的宝玉,帽后面是小珊瑚和马鬃制成的穗。他的礼服是紫红色的毛边锦缎罩衫,后背的正中绣着一个很大的长寿标识。中国和日本把这当作至高的祝福。
穿过几进庭院之后,我们被带到了一座院子里。院子里有一处席屋,墙壁和顶棚都是草席,柱子用红布包裹着,上面挂满了无数红色或金色的圆形装饰。象征新娘新郎的双喜装饰到处可见,参加仪式的每一位福晋的发饰右侧都戴上了这个标识。羊角灯笼垂着长长的流苏,上面写着“寿”字。到场的每一位达官贵人都是经过席屋到达皇后的房屋前。三叩九拜之后,退下。除了庆亲王可以进屋宣读皇帝的旨意外,没有人能再向前一步。
婚礼上的灯笼图案
册文封面的中央是一个“囍”符号,代表了幸福美满,周边则写满了“寿”字。在中国,寿字有一百种写法,册文上端的圆形符号和下端的三个像钟一样的符号就是寿字。
上端圆形符号之间的四个汉字,是“福”字。福字在中国同样有很多种写法。
左侧也有圆形符号,下面的题字为“富贵长春”,右侧则是“天官赐福”。
册文封面下部还有几个符号,从左到右分别是:一支笔、一锭墨、一柄如意王权杖,以其谐音暗喻:“必(笔)定(锭)如意”。符号中的月宫玉兔,象征长寿;艾叶,象征好兆头;蝙蝠,因为其中的“蝠”字跟“福”同音,在中国象征好福气。
现场参加册封礼的都是皇后的直系亲属,此外,还有12名宫女,6名太监,几个穿着粉色丝袍和浅蓝色罩衣的丫鬟,当然还有包括我在内的几个被特别邀请的美国女人。任萨姆女士甚至带来了她的母亲和妹妹。只有这些人目睹了一个格格如何成为一个皇后。
这是数百年来,第一次允许外国女子参加皇后的册封礼,这也许说明了旧的秩序已经衰败了。
护送皇后玺印的40名官员,现在也都在皇后屋外等候,也不能见到皇后。等着皇后的玺印被请出,带回宫交还给皇上。皇后的玺印方形,金质,大约6寸见方,厚3寸,纯金玺钮,印文为“皇后之宝”。婚礼的权杖也是纯金的,长度大约16寸,如意头为“心”形,杖身刻有象征皇帝的龙纹,杖中部一面为双喜,另一面为象征皇后的凤纹。玺印和权杖相当于我们结婚习俗中的订婚和结婚戒指。第二天早上3点,这两样信物将登上凤舆,由皇后带着一起入宫。
皇后的弟弟和她的姨母们
众人的左侧是册封典礼上需要用到的供桌和用具
册封仪式极富东方魅力,让我如痴如醉。我在距离皇后本人不到三尺的地方,欣赏到了仪式的所有细节。在如此极致的场景面前,我们西方世界一直引以为傲的流水化、标准化的工业新文明黯然失色。超凡的想象创造出如此美妙的仪式,让人如在仙境,当想象和意志相冲突时,毫无疑问,最后的赢家是想象。
午时过半,皇后恭敬地跪在内房台阶前的黄色垫子上,只见庆亲王一人手捧着黄色绸布包裹的皇后玺印,穿过垂花门,进入内室。此时的内室,供桌上已经摆好用来盛放玺印的神龛,神龛两旁装饰着金质的花朵。庆亲王将玺印放于正中位置。皇后随庆亲王进入内室,跪在供桌前,接过金册。金册上刻着:“
郭布罗氏,荣源之女,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
册封典礼当日的荣府,庭院内摆满了来自皇帝的彩礼
从左到右,依次为:皇后的继母、二格格恒馨,
皇后的姨母、大格格恒慧,皇后的弟弟润麒
整个仪式延续着满族的传统。庆亲王用了15分钟宣读完皇帝的册封诏书,随后他将金册交给皇后,从此刻起,她有了“宝皇后”的徽号。庆亲王又呈上象征皇家权力的如意,每呈上一件,皇后就必须在太监的搀扶下起身去接受,然后再跪下,再起身。因为头戴着跟宝塔一样的吉帽,所以她不能叩头,也无法弯腰行礼。皇后的吉帽同样令人赞叹。
吉帽的底座是一个餐盘大小的金板,底部是黑色的绸缎,上面有一圈红色的羽毛;中部为三层金色宝塔,顶端为一个小宝顶。吉帽从后部向下垂下5串珍珠,一直到腰,珍珠串中间用一圈透明的蓝色珐琅束着。吉帽整个高约11寸,重量大概有几磅。
皇后在仪式上所穿的吉服由宫中特制,用黄色的绸缎制成,绣满了蓝色的凤纹和金色的龙纹。吉服下端装饰着传统的水波纹和七彩的斜线纹,四边镶着貂毛。外罩是一件无袖的披风,蓝色绣金,肩部还有一个小披肩。整套服装设计精巧,雍容华贵。
仪式结束,宫女们纷纷退下,我们等到皇后脱掉吉服之后才离开。这是一场隆重的典礼,能够近距离见到皇后,令我兴奋不已。我还有幸参看了皇后居住的房间。这是一间中等规格的房屋,屋里有一个用砖或木头做成的很大的炕,是可供坐、卧的中式用具,长8尺,宽6尺,上面铺着红的绿的锦缎。炕上还摆放了一张用来喝茶的矮桌,床头摆放着一个美国制造的汉白玉时钟——放在这样一个纯中式风格的房间里,显得非常突兀。
毓朗贝勒福晋带我参观了皇后的嫁妆,有的用黄绳绑在红漆桌子上,有的放在木质的大箱子里,堆满了院落。
嫁妆种类繁多,各式各样的金银器具、金银首饰,有的上面还盖着丝绸。还有成捆成捆的绸缎、织锦、绉纱、刺绣,薄的夏天用,毛边的冬天穿。玉石、碧玺、翡翠等戴在头上的、脖子上的、手上的,不计其数。瓷器、象牙、漆器,大大小小。鞋子各式各样,与衣服相配的手帕一摞一摞。此外,还有龟甲、麝香、香料,等等,真是数不胜数,令人眼花缭乱。
在中国,嫁妆非常重要,而嫁妆的包装和嫁妆一样重要,摆放还要依据特定的星象。为此,皇后的亲属们前前后后忙碌了好几个月。
准备嫁妆的过程要非常地小心谨慎,每一个步骤都需要星象相合的家族成员来做。每一件物品都要精心包装好之后,放进箱子里。皇后入宫之时,陪嫁队伍将走在队伍的前面。皇后的姨母恒慧格格告诉我,头一天晚上,她为了给皇后准备梳妆用品,一直忙碌到凌晨2点。皇后的所有梳妆用品,每一瓶胭脂,每一包香粉,每一罐眉黛,都要在星象合适的时候分别包起来,装进金漆大箱子。
现在,清朝皇帝的权势已经衰落了,宣统皇帝赐给皇后的物品的价值只有4000银元,和以往的5万、10万银元相比,真是不值一提。即便如此,这场婚礼还是花费了50万银元,这些钱大部分来自保皇派、政府官员以及前清大臣。
一份公文记载了彩礼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