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变坏，是从我们想象不出更好的故事开始的

经常关注未读君的读者可能发现了，五月以来，我们每周一都从不同的角度聊着同一位作家——被英国《独立报》称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好也最有争议的作家之一」的珍妮特·温特森。从处女作《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到去年未读君出版的《时间之间》，历经了三十年人间沧桑的温特森对爱、性、宽恕、语言、想象力和文学创作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上周，我们抓住温特森来华的契机跟她做了个视频专访。她是个坦荡、通透、有着超强感染力的人，以至于某位未读君当场掩面惊呼：我要变弯了！

语言与为人高度合一

温特森的作品中没有「借口」和「谎言」，只有「理由」与「真相」，所以她简约却诗意的语言下，往往是凌厉无比的刀锋。没有人能在读完她的作品后，感觉自己的心没被划出几道口子。出发前未读君还在与《时间之间》的编辑讨论这样的风格究竟是优点还是缺点，在见到温特森本人后，我们恍然大悟，这既不是优点也不是缺点，而是必然——温特森不避讳任何话题，不掩饰自己对任何事情的真实看法。在如此坦荡且透彻的人面前，借口和谎言是没有藏身之地的。她只能说大实话，不论是在作品中还是在生活中。

她的人生是对宿命论的绝妙反击

温特森是个弃儿，这也是为什么在众多莎剧中，她会对《冬天的故事》情有独钟——这部剧的主角也是弃儿，而且这个弃儿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因为养父母无法给她提供归属感，所以温特森很早就决定要用写作的方式为自己创造一个身份。她相信如果我们能够把自己看作事实与虚构的结合，事情就不是固定不变的，我们就不会被胁迫着走向我们不想拥有的结局，我们随时可以以小说家的身份改写自己的人生。这是一个从小就将命运紧紧握在自己手中、穷尽一生与宿命论做斗争的人，为我们献上的最特别也最实用的一堂写作课。

「凡人皆舛误，唯神能见宥」

节标题的这两句诗来自蒲柏，译文出自陆谷孙先生之手，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犯错是人性，宽恕是神性。用这两句诗来形容莎翁晚年的剧作和温特森的作品简直再合适不过。温特森相信过去不是一成不变的，你犯过什么样的错并不重要。只要你能够宽恕别人和自己，你就可以让生活重新流动起来。而如果你心里总是充满仇恨与愤怒，总是放不下曾经带给你伤害的人与事，你的生活会被永远冻结在那个状态。说到这儿的时候，超爱童话故事的温特森突然调皮了起来，用迪士尼的《冰雪奇缘》跟这种冻结的状态做了个类比，因为道理真的都是一样的啊。

怒怼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川普

在聊到语言这个话题的时候，温特森终于忍不住把川普狠狠地怼了一通，说一个词汇量只达到九岁小孩水平、话都说不利索的人是没法推动任何有效沟通的。而语言的荣耀，从莎士比亚至今，正是帮助我们进行更深层次的、更有内涵的沟通。通过文字和文学作品，我们能够更好地解读自己的人生，也能够不断地重新认识自己的人生。就像温特森说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思维一直保持开放的状态，不要关闭它，不要觉得自己什么都懂，或者已经知道得足够多，或者觉得自己已经走到头了。要一直让新的东西不断进入你的思维与生活，这样才能保持生命力的常新。

世道变坏，是从想象力打蔫开始的

读书人，尤其是学文学的人，经常被人嘲笑，被问「你读的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下次再有人这样贱招的时候，你可以用温特森的金句怼回去：世道变坏，「就是想象力的彻底失败，我们允许可怕的事情发生，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如何讲述更好的故事。」文学作用于我们的想象力和同理心，跟反抗宿命论一样，我们只有首先为自己和他人想象出一种更美好的生活，并相信自己的想象力可以改变现状，改变才会逐步发生。文学，一直这样默默地在幕后守护着世界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