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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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遇到一大群初中生，他们蜂拥而上，元气饱满，仿佛各个都有自己的主见似的。

我在心里暗暗地想，多少年前，我也和他们一个样呢？瘦弱的，目光怯怯的，但又别有一番勇气，无知的，所以无畏的。

我记得在那个地方，亲眼目睹了一个男孩子抄起一块砖头生硬地拍在另一个男孩子的额头上，如今那里成了篮球场，只流汗，不流血。

我记得，那里有一座潮湿阴暗的楼房，墙壁上长了青苔吧，底层住着一对拾荒的老夫妻，那老婆婆身体硬朗着呢，每节课完了，她就进教室来「寻宝」，一双眼珠炯炯有神，圆溜溜的，我想着她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如今那里成了操场，塑胶跑道上留不下脚印，正如岁月蹉跎里我们无声无息。

我没有走进去，我只是匆匆经过。

我总觉得，路人应该有路人的姿态，简洁明了，直接干脆，不拘束，不粘腻，也没必要捕风捉影，或者寻根究底。

人生的潮起潮落，每一波澜都是风景，我固然心怀惦念，却也只是惦念而已。

因为回不去的，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们站在我面前，有一个男孩子看起来很桀骜不驯，他抢了一个女孩子手里的鸡腿，塑料薄膜包裹的那种，另一个男孩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和他据理力争，一脸硬气。

我看了，心里暗暗喝彩。结果那个「始作俑者」意犹难平，对着他声讨：「你喜欢她直接说。」

这一句话像一记闪电，倏忽闪耀在我头顶。

一方面，我觉着唏嘘，才多大呢，初一？十二岁？十三岁？已经开始将「喜欢」挂在口头了？他们可懂得「喜欢」二字值千金？

他们可知道，喜欢这种感情，像羽毛洁白轻盈，像春水初生，春阳初盛，时而有云端飘荡错觉，却又沉重若钧，寂寞忧郁，彷徨失措，患得患失，是咬了一口的青柿子，酸酸的涩。

说起来，我仿佛像张爱玲小说里的周四，是一个情窦早开的孩子。

有些东西，太早太晚都不好，太早难免苦涩，往后难以为继，太晚终究遗憾，仿佛错过许多，但是天时地利人和刚刚好的时机和人面，却太过难得。

另一方面，我仿佛得着教诲——对啊，多么简单纯粹的道理，「喜欢她就直接说」，许多时候，如果我们能有这样的底气，很多无谓的弯弯绕绕，磕磕绊绊就能够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