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旧文,这两天好像有地方开始抄了。
后台也有一堆人刷着要,重发下,标个原创。
萧峰饮了碗酒,仰望新月如钩,夜色如水,四顾酒楼中无人,店小二都睡着了,只觉一阵萧索之意。便掏出手机,拨了父亲的号码。
没人接。
萧峰叹闷,只觉胸中一股气没出处,便叹了口气,叹罢,自己也好笑起来。
“平日里我笑三弟多愁善感,不承想自己也恁地。”
既然想到段誉,便看看他好了。方待打他电话,忽然想到段誉已是帝王之尊,不好轻慢,便刷开了段誉的朋友圈,先看看。只见段誉发了九张茶花照片,道:
“今日御苑茶花盛开,那几盆十八学士、风尘三侠,尤其开得好。当移几盆去曼陀山庄,让岳母大人共赏。”
王语嫣 王夫人 段正淳 朱丹臣 点赞
萧峰想段誉醉心花鸟,也不好去跟他谈自家苦闷;忽而另一个佛学应用——还是父亲好心好意劝他“峰儿,你装了这应用,也好常知晓父亲我的礼佛心得”,他才勉强装上的——闪了私信提醒。萧峰点开看时,却是父亲手笔:
“峰儿,为父在少林寺扫地大师座下闭关,手机已被没收;这是借了你慕容博叔叔的手机,给你发个私信。为父一切安好,峰儿好自为之。阿弥陀佛。萧远山。”
萧峰喟叹一声,退了私信时,却看见虚竹也在那佛学应用里刷动态:
“虚竹于一个时辰前,读完了《金刚经》、《杂阿含经》、《法华经》。虚竹将要读《波罗蜜心经》。”
九条回复。
萧峰点开看时,见是:
段誉:二哥好兴致。我也想有时间念念佛经。
竹剑:原来是段公子!合影!
虚竹:@段誉,三弟,你离天龙寺咫尺之遥,怎么念不了佛经?而且我刚看了你朋友圈,不是且赏了茶花吗?
乌老大:晚上刷动态偶遇尊主!尊主好!尊主加油!
梦姑:梦郎,我做好面膜了,你到寝宫来的时候带瓶香油进来。
段誉:@虚竹,二哥,我就这里说说,实则是语嫣要赏花,我得陪着。明天还要陪婉清去买香粉,这个,哎。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我好几时不见他,倒是想念,只是也没时间去见他。
叶二娘:@虚竹,我儿,天色已晚,早些睡吧。@玄慈,你也经常和我儿说说话也,别假装没事人!
虚竹:@段誉,三弟,都明白。唉,你也早歇吧。@乌老大,老大好。@梦姑,我这就来了。@竹剑,你不要调皮,与我三弟耍笑。@叶二娘,娘,我知道了。
南海鳄神:嘿嘿,我这侄子很用功啊。@段誉,师父,你弟弟是我侄子,你也该叫我叔叔才是!
萧峰摇了摇头,不忍打扰二位弟弟了。便开了一个新闻客户端,想看看新闻,只见是:
《慕容复声称正草拟独立宣言,耶律洪基警告慕容复勿试探底线》。
跟帖排行第一位是包不同:
“非也非也,耶律洪基个契丹老王八懂个屁?!”
《丐帮帮主选举难产,全冠清继续力挺游坦之》,点开看时,看见跟帖排行前两位是:
“支持污衣帮支持乔帮主的给我点赞!”
“支持净衣帮游帮主的给我点赞!”
《信阳绯闻!马夫人与段正淳十指紧扣甜蜜逛街,马夫人小腹微凸疑似有孕》。
《阿紫被保送逍遥学院化学系,段延庆质疑招考流程公正性》。
《完颜阿骨打推出新款皮草,声言支持国货》。
以及一大堆@萧峰:
“萧大王请评论!”
“很想知道乔帮主的意见!”
“请萧大侠为我顶贴!”
“萧峰你就是个契丹猪!滚出宋朝!”
……
……
萧峰觉得眼花缭乱,只得又点开了微博。
当然照例先是一大堆@萧峰:
“我燕云十八骑训练照,报效契丹,人人有责!请萧大王点赞!”
“薛慕华诊所新药上市,请@萧峰 大王转发谢谢!”
“@萧峰 大侠,我是风波恶,请问有时间约架吗?”…………
萧峰清了所有的@,看时间线时,见
阿碧放了一张新长袍的图,配文字:
“公子爷,新衣裳纫好了,侬啥个辰光回来?”
跟帖第一位是义正词严的单正:
“抵制慕容复分裂祖国,从我做起!支持我的顶!”
云中鹤上传了四十张图至相册“我收集的漂亮妹子们,有真相”。
段正淳已收藏了此相册,刀白凤回帖:“已举报”。
一个叫做“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群组里,卓不凡正在刷剑的照片,
“独家铸炼宝剑。欲购者请私信。”
鸠摩智:“般若掌练成。七十二绝技达成六十八。明天开始刷拈花指。”
吐蕃王子宗赞转发评论:“明王威武!明王最高!”
……
……
萧峰觉得很烦闷。
他觉得大量的社交应用,消磨了彼此见面的热忱。经过无数道动态私信时间线的切割,似乎再也没有倾诉的热情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想知道那么多人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或主动或被动,加了许多朋友,可并没有那么多心事可以交流。
他觉得因为每个人都看得见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说话都拘谨起来了。
他觉得看动态,似乎每个人都活得很好,好得很遥远,好得隔了许多重幕帐和客套话,让他无法将内心宣之于口,说一句:
“兄弟们,咱们还与往日一样,吃肉喝烧酒,如何?”
于是他觉得很孤单。
萧峰突然想起当日雁门关外,打开应用,“附近的人”,显示“与你的距离只有0.01km”,回头看时,便在花树之下,那个等了七日七夜的、淡红衫子的姑娘,红着脸举着手机。
“乔大爷,以后我就跟着你罢,你高兴时向我笑笑,不开心时便打我骂我,好不好呢你看?”
“我一拳打下来,只怕登时便将你打死了。”
“当然你只轻轻的打,可不能出手太重。”
“轻轻的打,不如不打。我也不想要什么奴仆,你不嫌弃我是个契丹胡虏,咱们做个伴走一路吧。”
她听到“咱们“两个字,不由得心花怒放,嫣然一笑:“便是到天崖海角,我也和你同行。”
草原上大风乍起,塞外牛羊的约定忽然如风沙般卷地奔走而来,迷了双眼。只有最初的、自己最习惯的那个爱人,以及最习惯的状态,才能消解孤单。
他发出一条新消息:
“阿朱,我买了酒回来,配你最爱吃的火腿藕粉圆。你且不要急恼,我一会儿就到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