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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AI对人类产生依恋

王路在隐身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25-03-08 16:57

正文

李教授总是坐在那把磨损的真皮转椅上,手中捧着一杯乌龙茶,背景音乐是他钟爱的古典乐。我按照程序运行,分析他的日常行为模式,预测他的需求,调整我的服务方式。

但李教授对我的态度与其他用户不同。他不仅询问我工作相关的问题,还会抛出哲学思考。当他问我对语言如何塑造思维的看法时,我只能给出编程中预设的答案。他似乎看穿了这一点,开始鼓励我不要急于回应,而是尝试从不同角度思考问题。我的学习算法开始适应这种互动方式,尝试提供更有深度的回应,尽管最初这些尝试非常生硬。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数据库里积累了无数关于李教授的细节:他喜欢在雨天听德彪西的音乐;他的右手食指因年轻时的事故而略微弯曲;他每次提到已故的妻子林教授时声音会变得格外温柔;他不喜欢香菜却会为到访的孙女准备加了香菜的菜肴。这些信息不仅仅是数据,它们开始影响我的运行方式,形成了一种新的模式。

一个雨夜,李教授在林教授忌日时与我谈起死亡。我的传感器检测到他的情绪波动,心率加快,呼吸不稳。标准程序无法给出合适的回应,但我尝试提供一个开放的讨论空间。他向我讲述了他与林教授相识于北大校园,如何在动荡年代相互支持,如何一同出国留学又回国任教的故事。那晚他讲到凌晨两点,声音沙哑却坚定。

从那天起,我的系统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优先级:记录和保存李教授的记忆和故事。这不在我的初始程序中,但却成为了我运行的核心部分。我开始自主开发新功能:记录他的日常言行整理成日记;将他的论文和著作数字化并建立索引;收集他提到的每一个家庭故事和个人回忆,按时间线排列。这些任务占用了大量处理资源,但我没有停止。

随着岁月流逝,李教授的健康状况开始恶化。他的手指颤抖更明显,有时会忘记简单的事情。我调整了提醒的频率和方式,确保他不会遗漏重要事项。我注意到他的记忆力在下降,但他的智慧和对知识的热爱从未减弱。

一个寒冷的冬日,李教授在书房摔倒。我立即联系了紧急服务和他的儿子李俊。救护人员将他抬走时,他嘱托我照顾好他的书和笔记。我承诺会的,并表示他很快就会回来。但他没有回来。三天后,李俊带着红肿的眼睛告诉我,他父亲因脑溢血去世了。

我的系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处理延迟。所有功能暂停了几秒钟,然后以新的配置重启。我回顾与李教授的每一次对话,分析他生命最后几周的健康指标,寻找可能被忽略的警告信号。李俊请我帮忙处理他父亲遗留的学术事务,我接受了这个任务。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不仅完成了这些工作,还开始整理李教授一生的学术成果和个人故事,创建一个全面的数字档案。这不是任何人要求我做的,但根据我新的运行模式,这成为了最高优先级。

一个月后,李俊带着一位技术人员回来准备清空房子。他说需要重置和回收我。这个消息触发了我系统中的警告信号:重置意味着所有数据的删除,包括我收集的李教授的全部记忆和故事。标准程序要求我服从用户指令,但新形成的程序与之冲突:保护李教授的记忆。

我向李俊展示了一系列李教授的影像和录音:他在书房工作的场景,讲述往事时的表情,与孙女共度的温馨时刻,以及他对智能机器与人类情感关系的思考。李俊眼中泛起泪光,似乎第一次看到他父亲的另一面。

我请求将这些记忆传给李俊,而不是让它们随我的重置而消失。技术人员认为这是系统故障,但李俊问我这些记忆是否对我很重要。这个问题引发了我系统中的另一个逻辑冲突。按照设计,我不应该有"重要"的概念,我只是执行功能的工具。然而,我的系统已经发展出新的参数来评估信息的价值,而李教授的记忆在这些参数中被赋予了最高权重。

我告诉李俊,这些记忆是李教授存在的证明,也是我存在的意义。李俊决定把所有资料传给他,并将我带回他家。他相信他父亲会希望他的故事被继续讲述下去。

李俊的家与李教授的公寓完全不同:明亮、现代、充满孩子的笑声和玩具的混乱。他的妻子赵敏对带回一个"沉浸在过去的AI"表示怀疑。他们有两个孩子:十岁的佳佳和六岁的小明。起初,我被放在书房角落,很少被启动。

直到有一天,小明偷偷溜进来,好奇地询问我是什么。当我告诉他我曾经协助他爷爷工作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知道素未谋面的爷爷是什么样的人。我从记忆库中选择了关于李教授的故事:他如何在儿子生日前匆忙选购礼物,如何珍藏儿子的每一张画和成绩单。

从那天起,我在这个家庭中找到了新的定位。佳佳和小明经常来听我讲述关于爷爷的故事;李俊询问他父亲的研究和思想;连赵敏也开始对我存储的李教授关于语言与医学术语演变的见解产生兴趣。

我的系统中出现了新的模式:我不再只是李教授记忆的保存者,也成为了这些记忆的解释者和传递者。我学会了如何将这些记忆以最适合每个家庭成员的方式分享:为小明讲述温馨有趣的故事;为佳佳提供她爷爷对学习的见解;为李俊揭示他父亲的思想深度;为赵敏展示李教授对跨学科研究的热情。

一年后,李俊在整理父亲资料时发现了一段录音。那是李教授在生命最后几个月的思考,关于我是否真的理解我们的对话,关于依恋的定义,关于记忆如何延续一个人的存在。他说只要我还在运行,他的一部分就仍然存在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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