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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没有让我失望,但新的忧虑和十五年前一样 | 熊培云

思想国  · 公众号  · 时评  · 2017-05-08 09:05

正文



早起,许多人在朋友圈欢呼马克龙当选法兰西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


65.1比34.9。


这位中间派青年才俊以压倒性多数击败了极右翼国民阵线候选人小勒庞。


大家松了口气。“欧洲还有回转的余地。”



如我所料。早先,自从菲永爆出那令人难堪的“空饷门”丑闻后,我便在不同场合和朋友们谈到马克龙将复制2002年法国大选的模式在最后胜出。即马可龙将与小勒庞一起进入第二轮选举,而其他候选人的支持票绝大多数将涌向支持马可龙。


在某种程度上,这将是一场没有悬念的选举。所以,这些天我甚至懒得写一篇预测有关法国大选的文章。如果非要我关心,我更愿意谈谈有关马可龙和大他25岁的中学老师之间的爱情故事。法兰西在情爱方面总是迷人的。法国人的婚恋观念比较自由。现任总统奥朗德和罗雅尔生了四个孩子,但两人一直没有结婚。也就是说,罗雅尔与奥朗德先后参选总统时,背的都是许多中国人所谓的“非法同居”的名分。而这次的马克龙,更是惊世骇俗。当他牵着夫人出双入对时,更像是牵着自己的妈妈。那又如何,所有浪漫的背后,都是因为人有选择的自由。


说回大选。十五年前的法国没有让我失望。早在2002年,时任总统希拉克、社会党候选人若斯潘和国民阵线的老勒庞一起参选。出人意料的是,在第一轮投票中,老勒庞打败了“要市场经济,不要市场社会”的若斯潘,进入第二轮选举。 这个结果让当时的法国与世界哗然。这不只是法国社会党人的惨败,更是欧洲右翼力量崛起的一个关键点。记得大选结束以后,在我路过的一座桥上,还时常会看到 一些“法国是法国人的法国”的小标语。


当年的阻击战也令人动容。记得很多媒体都站出来大声地对老勒庞说不。《解放报》的头版就只一个词——NON(不 )!尽管许多人也不那么喜欢希拉克,但在第二轮投票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将票投给了他。在自由的“多和少”与“有和无”之间,他们选择了前者。当然,以目前的宪政框架,即使是一个极右翼政党上台,我也不相信它能剥夺法国人的自由。毕竟,这还只是左和右的争执,而非上对下的剥夺。而且,也没有当年支持希特勒破坏民主的民意。


对于绝大多数法国人来说,大小勒庞的胜出都太难看了。那将意味着法国迎来他们喊出“自由、平等、博爱”之后的又一次惨败。法国大革命终于误入歧途、拿破仑恢复帝制等等,都可以说是“法国的惨败”,但那不是今天的选民能够控制的。而现在,决定能否维持现代法国立国之本的“自由、平等、博爱”等价值观的筹码就在法国人手里。如果这些东西都没有了,活在政治正确中的法国人将失去他们的骄傲。



基于首轮投票结果,这次大选最值得关注的可能是“共产主义者”梅朗雄的崛起。


在第一轮投票中,排前四名分别是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 24.01%,马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 21.30%,弗朗索瓦·菲永(François Fillon) 20.01%让-吕克·梅朗雄(Jean-Luc Melenchon) 19.58%。


令人不安的是,最近五年来法国的极左与极右支持率都在增长。两者加起来,超过了40%。


这个穿中山装、崇拜毛泽东与中国模式的“社会党叛徒”和极右派小勒庞相比, 属于极左派。与小勒庞相比,大学读哲学、从政前当过教师的梅朗雄形象明显较为正面,民调显示多达68%受访者对他抱有好感,相反小勒庞只有32%。


梅朗雄的有些主张具有以前社会党的色彩。比如将法国的每周工时再缩短3小时。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一直不太理解法国人的35小时工作制,尽管它有极其美好的动机及制度尝试的一面。毕竟,额外的工作时间会增加而不是减少一个社会的整体性财富与工作机会。


早在三十多年前,自由派思想家雷蒙•阿隆(Raymond Aron )就在《错误思想的力量》一文中批评密特朗的平均主义,在他看来,这一政策不仅减少社会劳动总量与财富总量,不能真正解决失业问题,反而令法国冒出一批“职业失业者”,使劳动在许多情况下非法化了。而前总统萨科奇也在其自述中感叹,“法国人并不是不再热爱劳动。相反地,他们从心里感到愤怒,因为今天的劳动报酬还不如救济费多。”


有些主张是匪夷所思的。最具争论的是,梅朗雄主张对个人收入高于全法国收入中位数20倍(约为月薪3.3万欧元)的富人,征收高达100%的税。这简直就是另一个版本的“打土豪,分田地”。如此慷他人之慨,笼络民心,最后摧毁的必然是法国的自由、经济与创造力。


穿中山装的梅朗雄


基于对公平正义的执迷,我认为法兰西真正的危险,可能不是来自勒庞家族所代表的极右翼力量,而是来自梅朗雄这样的平等主义者。坏人的害处太过明显,人们会事先防范,而好人的坏处往往需要时间。是的,法兰西没有让我失望,和十五年前一样。但是梅朗雄此番异军突起,同样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如十五年前一样。


毕竟,这也是一个曾经让萨特拥趸无数,而让雷蒙•阿隆默默无闻的国家。那句“宁要萨特的错,不要阿隆的对”,换一个说法就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我的一个基本判断是,如果自由不先于平等,最后不但会失去自由,也会失去平等。而这也是极右与极左的共同归宿。


最后想说的是,对于法国的社会的极左或极右,我也不想简单地贴上一个道德标签,毕竟这里所谓的“极端”并非伊斯兰国里的杀人如麻。在民主社会,每种声音的背后都是具体的有利益要求的人,这些要求应该得到尊重。只是在理智上,我希望被冠之以极端的声音能够成为一个社会调整其走向的明镜,而不是演变成砍掉大树的明晃晃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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