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是我在某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人，算是酒肉朋友吧。每次聚会总能听到她抱怨，很讨厌现在的工作。
她在一家公司做报表，经常在朋友圈苦兮兮地说自己在加班，结果了解她工作的人偷偷给我们讲，她加班可怪不得别人，自己丢三落四、马马虎虎，一份报表常常出现好几个错误，总被主管批评，不得不留下来加班修改。
后来小李决定换个工作。她说，想了很久，觉得那份工作不适合自己。她开朗热情，爱交际、爱玩，应该去做销售或者市场推广。
咸鱼当久了嘛，总想努力翻个身看看。不久后，她如愿以偿找到了个销售的工作。
她的朋友圈在打了一个月鸡血后，很快恢复了以往的抱怨连连：销售太辛苦，风吹日晒总往外跑；底薪太低，没有业绩根本赚不到钱，还没以前的工资高；没少受客户的气，生意却没谈成几单……
前阵子，听说她又想换工作了。
有些人将自己的无能归结于工作不合适。总想着只要一直跳槽，总能遇到适合自己、能让自己大展拳脚的工作。可惜越换工作，越暴露了自己的无能。
总以为翻个身就能过好人生，最后却满身伤痕跪地求饶。之前许下的雄心壮志，说过的豪言壮语，变成了被人耻笑的笑柄。
如果只有一份工作自己干不好，还可以用“不适合”来当借口，如果换了几份工作都干不好，不就相当于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是咸鱼了吗？
我身边有很多人，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值得扼腕叹息。
有人喜欢文科，却因为社会上重理轻文的偏见，被家长强迫要求选择了理科，最后学不进去，只考了二流大学，混着日子。他们总爱幻想要是当初选了文科会怎样，好像只要读文科就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有人从小喜欢漫画，高考后填报志愿，因为长辈说学动画不好就业，便去学了会计，整天面对账目令他们痛苦，在学校里天天逃课，门门挂科。
从小爱好写作的人，我认识的更不少。他们大部分都没走上写作的道路，甚至连“豆腐块”文章也没在正式刊物上发表过。他们过着人云亦云的生活，在社交网络上写写酸得掉牙的心情碎片，好像会伤春悲秋就能成为作家。
所谓扼腕叹息，无非是以为自己满腹才华就这样被消磨了，生活稍不如意便去怪当时左右自己选择的人，怪班主任，怪父母，怪社会现实。
一遍遍在白日梦里设想：如果没有他们的阻拦，千方百计说服我放弃梦想，逼我学热门专业，又怂恿我考了公务员，我怎么会成为这样普普通通的人？我现在已经是著名的漫画家、作家了吧？是发了好几张唱片的歌手了吧？是新锐导演了吧？
白日梦醒，听着筷子兄弟唱“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吗”，看着中规中矩的两居室，看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真后悔过最普通的人生。
好像是平凡之路让他们成为咸鱼。
梦想当然要有，可身为咸鱼常常一不留神就打着梦想的旗号化身巨婴。自己都养不活，先把梦想放一放不行吗？
我读中学时，邻居家有个小姐姐死活不读书了，要去参加选秀。那几年选秀正流行，到处都有一夜爆红的神话。父母不让她参加，她就要死要活。最后没办法，只能由着她来。
后来呢，她通过了海选之前的海选。通过了这一层，才有机会进录影棚，当着明星评委的面表演。结果当然是没晋级。她并没有太沮丧，觉得第一次参赛能进录影棚就不错了。
当地海选的赛况在电视上播出那天，她专门让我们都去她家和她一起收看。我们挤在她家的客厅，连广告都没落下地从头看到尾，却根本没看到她的身影。她被剪掉了。
父母以为闹过这么一次她也该收心重新去好好读书了，没想到她就像着了魔似的，这个比赛没通过就去那个，反正那些年选秀比赛那么多，不愁没有可参加的。
不管怎样，她就是不读书。她说，音乐是她的梦想啊。人生有了目标，怎么能不去追呢？那一两年她参加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选秀，有进了几十强的，也有初选就被淘汰的。
再后来，所有选秀节目一夜之间偃旗息鼓，她并没能爆红。我家搬走了，没再听到她的消息了。我只记得她妈妈那两年老得特别快。有时不放心她一个小女孩独自出门，总要陪她去外地参赛。自己也不买新衣服了，钱都花在女儿买演出服上了。
现在想想，她那种追梦的过程就像胡闹。二十岁的你，靠五十岁的双亲辛勤工作来养活，也好意思谈梦想吗？
有很多成功人士大谈生活之道，无非是鼓动年轻人大胆追求梦想，不要向生活妥协。他们宣称只要坚持，梦想一定能实现。唯唯诺诺被现实磨平棱角却从不反抗，在他们看来是不可忍受的懦弱。
我曾经也相信，只要坚定不移地付出努力，没有实现不了的梦，天道酬勤。我也说过一些大言不惭的话，诸如“喜欢的东西就去追”“不想过的生活就不要过”之类。
现在再看这些想法，真是一厢情愿的相信，和无可救药的中二病。
你也许要说，日常生活太琐碎了，要是整天为生活奔波，还怎么去追求自己的艺术理想啊。
世上并不会因为一个天才被压抑而少一名艺术家，实际上，有天赋的人无论正做着什么，也迟早会在他擅长的领域发光。没有发光，并不是生活压抑了你，只是你不够有天赋而已。
考大学，找工作，挣钱糊口，看似最普通的路，走的人最多，也最简单。连最简单的路都走不顺，那些更难的登天梯呢？
身为咸鱼，你只看到了成功者的风光，就以为成功无须努力；你只看到了成功者在最艰难时得到了家人的支持，就以为只要耗在家里让家人养着就可以成功；你以为自己找到的是梦想，其实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通往成功的捷径罢了。
你说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喜欢朝九晚五，不喜欢周一到周五，这种生活让你感觉自己像条狗，像行尸走肉。你的梦想是环游世界，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让我告诉你，你纯粹只是懒，是逃避责任，你的梦想其实就是不付出劳作也会有用不完的钱。哪有这样的好事？
没有人享受赚钱糊口这个过程，成功的人在于他们尽量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赚钱糊口。可一个连赚钱糊口都做不到的成年人，有什么资格对方式挑三拣四？
如果是条咸鱼，不如先在有限的境地里，努力做好自己。现实是，厉害的人能过好每一种人生。■
作者简介：陈虹羽，青春、幻想双栖作者，已出版长篇小说《少年理想国》《零日传说》系列、短篇集《少年们是怎样老去的》。微信公众号：陈虹羽（chendawang1222），微博@陈虹羽大王
摘自作者新书《你的人生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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