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尽管牛顿才华出众，且在金融领域有着深厚的造诣，但受群体思维的影响，深陷南海泡沫，损失了大量的财富。
众所周知，杰出的科学家有时也会做出愚蠢的事情，但艾萨克·牛顿在1720年南海泡沫事件中灾难性的投资举动尤其引人注目。
南海公司成立于1711年，最初旨在管理英国政府的债务。牛顿是该公司的早期投资者，随着18世纪10年代南海公司股价的上涨，他获得了丰厚的利润。然而，在1720年，南海公司的股价经历了金融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过山车”。
在南海公司股价飙涨的初期，牛顿就预见到这场狂潮终将走向尽头，于是他以巨额利润清算了自己的股份。但泡沫仍在膨胀，牛顿几乎在最高点时再次入场。他的经历为后人提供了一个具有启发性的案例，即在错误信息和虚假信息泛滥的环境中，即使是杰出的思想家也可能误入歧途，从而产生群体幻觉。
牛顿在南海泡沫中的损失故事已成为流传在金融圈中最著名的故事之一。据称，在调查他的损失时，牛顿曾说过，他可以“计算天体的运动，但无法计算人的疯狂”。但长期以来，关于牛顿的投资，只有少数可靠的信息。最近发现了大量额外的文件，其中许多都存放在英格兰银行的档案馆中，这些文件提供了更多关于牛顿财务困境的细节。与许多其他关于著名人物的轶事不同，牛顿和南海泡沫的精彩故事在很大程度上是真实且准确的。在某些方面，故事甚至低估了他所犯错误的程度。
南海泡沫的基本情况
关于南海泡沫的文献浩如烟海，但其中许多现有论述都存在缺陷。例如，有些论述不准确地声称南海公司从一开始就是一家欺诈性企业，或者它在1720年秋季泡沫破灭后倒闭了。然而，真相往往比这要复杂得多。
南海公司成立于1711年，旨在解决一个紧迫的财务问题。英国政府积压了大量未付账单，这些账单主要来自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期间为英国军队提供物资的承包商。政府向债权人提供了南海股票，这是一种类似于现代公司股权的产品。这些股票并不承诺全额偿还债权人欠款，但确实承诺定期支付利息。
南海公司从政府那里获得了资金，用于向债权人支付利息。该公司还垄断了英国与美洲西海岸以及南美洲东海岸部分地区的贸易，因此得名“南海公司”。该公司从销售一些英国商品中获利，更重要的是，它还残酷地奴役非洲人。这家企业以南海贸易的利润将大幅增加其利息支付的承诺吸引投资者。
在18世纪10年代末，南海公司是一家相当平淡无奇的公司，它只是将政府的付款转交给投资者。学者们没有关于该公司在此期间交易活动盈利能力的可靠信息；证据强烈表明，该公司的商业运营在早期是亏损的。然而，贸易垄断帮助激发了公众对未来财富的梦想。牛顿也拥有政府债券和英格兰银行的一些投资，他是早期投资者，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了股份。这项投资最初相当有利可图：随着长期战争的结束和和平时期经济活动的开始增长，金融证券的价格上涨了。
18世纪10年代末的经济复苏为南海公司带来了新的愿景。1720年，英国政府宣布该公司将接管大部分英国国债，这导致了南海泡沫的产生。1720年夏季，南海公司的股价飙升，但到了9月，股价急剧下跌，这很可能是因为投资者开始意识到他们的利润预期是不切实际的。到了10月，该公司的股价已跌至其最高价的1/4以下（如下图所示）。
1720年南海泡沫期间，艾萨克·牛顿对南海股票的投资及价格
此处的图表追踪了南海股票的价格，并已根据股票股息进行了价格调整。水平线表示大致的购买和出售日期范围，垂直线则标记了实际交易或交易指令的记录日期。“牛顿为霍尔购买”的标签代表了利用霍尔遗产购买南海股票的部分交易，牛顿是该遗产的执行人。“南海法案”线标记了4月7日，即授权南海计划立法通过的日期，而“南海公司投资者大会”线则表示4月21日南海投资者的聚会。6月底的价格差距是由于交易从即时现金结算转变为如今所谓的“期货”所导致的。
然而，南海公司的崩溃并未终结其命运。经过一系列的财务重组后，该公司继续存续至19世纪中叶，几乎完全转型为一家私人代理机构，专门负责将政府资金支付给国债持有者。那些在1719年中期之前购买南海公司股票并持有数年的人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他们不仅获得了丰厚的股息，还获得了大约50%的资本收益。这些回报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该公司1720年的财务操作，这实际上是一种庞氏骗局，用新投资者的资金来奖励早期投资者。
牛顿的财务状况
1720年，牛顿已近80高龄。他虽在几十年前便取得了卓越的科学成就，但此时已不再进行任何原创性研究。即便如此，他依然活跃在各个领域。1696年，他辞去剑桥大学的学术职务，出任皇家铸币厂的监督员，并在1690年代进行的伟大铸币改革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699年，他成为铸币厂的主管，并一直担任该职务，直至1727年去世。他继续担任皇家学会会长，是访问伦敦的外国政要渴望会晤的名人。无论是私人还是英国政府，都向他寻求各种问题的技术建议，如定位海的经纬度。正如理查德·韦斯特福尔在其权威传记中所详细描述的那样，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显然在1720年后开始衰退。
以当时的标准来看，牛顿相当富有。铸币厂厂长的职位相当赚钱。他在剑桥大学的职位每年能给他带来约100英镑的收入；相比之下，他在铸币厂的收入，包括工资和造币厂生产硬币的一部分，平均每年接近2000英镑。到1720年，他每年从投资分红中获得的收入也远超过1000英镑。他每年的总收入超过3000英镑，使他跻身英国人口收入最高的1%之列，距离最高的0.1%也不远了。他被公认为是英国的精英阶层，生活得很好，有马车和随从仆人。但他没有过度消费，且相当慈善，并把大部分收入存了起来。
土地所有权曾是英国财富和社会地位的传统象征。然而，牛顿从未购置任何重要的房地产。他是最早将资金主要投入金融工具的人之一，这在当时是一种相对新颖的投资方式。他的投资主要集中在政府债券以及大型股份公司（如英格兰银行和南海公司）的证券上。
牛顿在南海泡沫开始前不久的净资产刚刚超过3万英镑。这大约也是他1727年去世时遗产的价值，因此泡沫几乎对牛顿的经济没有任何致命影响。然而，他确实损失了大量财富。在泡沫初期，牛顿早早地赚了大约2万英镑，之后他将几乎所有的钱都投入了这场注定失败的投资。到1721年中期，牛顿的净资产降至大约2万英镑，他失去了所有的早期利润，此外还损失了更多。
牛顿在南海泡沫时期的投资操作
关于牛顿在南海泡沫破裂后的财务状况，我们的了解似乎相当全面。然而，要推断出牛顿在1720年这一关键时期的具体行为，需要从不完整的数据中做出推论。上文中的图表总结了我们对牛顿在1720年期间对南海公司投资情况的了解。在那“致命的一年”开始时——在泡沫破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几乎普遍这样称呼这一年——牛顿的资产中，略少于一半投资于南海股票，其余则投资于政府债券。
图中标记为“牛顿卖出”的两条垂直线代表他在1720年4月发出的两条出售南海股票的指令；水平线代表牛顿大量购买英国政府债券的时期。根据他的总体财富，可以推测，这些资金来源于他出售南海股票所得。
似乎在那年6月，牛顿清算了其新获得的几乎所有政府债券，并用所得资金购买了南海股票。这一举措显示在标有“牛顿购买”的四条垂直线中的第一条线上；其他三条垂直线表示牛顿直接购买南海股票或将其他一些政府债券转换为南海股票的记录实例。在1720年9月暴跌之前，即使南海股票价格开始下跌，他也继续向南海股票投入资金。在那时，他的全部财富基本上都投资于南海公司的股票。
不幸的是，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牛顿财务决策的动机。然而，通过研究牛顿参与他的朋友托马斯·霍尔的遗产管理，我们可以获得一些额外的见解，托马斯·霍尔是另一位富有的公务员，他将牛顿列为其财产的执行人之一。我们对遗产的财务交易有完整的记录，因为执行人必须能够解释他们的行为。
牛顿并没有单独为霍尔遗产做出决定，其不得不与其他三名遗嘱执行人合作，并咨询托马斯的儿子、主要受益人弗朗西斯·霍尔。尽管该遗产的决定并不代表牛顿的观点，但他一定与该组织的决议基本一致，他自己的想法肯定受到了讨论的影响。在牛顿购买政府债券即将结束之际，霍尔遗产还投资了南海股票，显然是应弗朗西斯·霍尔的要求进行的早期购买。最近两次购买发生在股价下跌超过1/2的时候，尽管价格暴跌，但这正表明了其对南海项目的信心。
未完待续！由于文章较长，将分为两篇单独发布。
本文的英文原版由安德鲁·奥德利兹科教授于2020年在杂志<<Physic Today>>上发表，中文经由浩歌行翻译加工而成。安德鲁是明尼阿波利斯市明尼苏达大学的数学教授，发表过数学、计算机和通信领域的论文，目前专注于金融与技术创新的融合。欢迎点赞分享，请勿随意拷贝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