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强大的海军,整个14世纪成为了满者伯夷的世纪。加里曼丹岛沿岸、苏拉威西岛、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马鲁古群岛那些原来臣服过三佛齐的马来政权,在14世纪中期都逐渐成为了满者伯夷的属国。按照一般标准来看,这已经意味着一个强大帝国的诞生了。
这当中还有个历史典故。引领满者伯夷扩张的并不是一位王族,而是一位权臣“加查•玛达”(公元1319年-1364年执政)。由于统一马来世界的历史功绩,加查•玛达成为了印尼历史上最受尊崇的英雄人物,甚至如中国历史中的关羽一样被神化了。如果哪天印尼南洋称霸之心再起,那么外界最有可能先嗅到的气息,可能就是对这位英雄人物的大力宣传了。
这位政治地位有点类似曹操、历史功绩则相当于秦始皇的权臣,在开启统一过程中曾发过一个著名的誓言(帕拉帕誓言),那就是在征服马来世界的工作完成之前,将一直按印度教的戒律“斋戒”。在各宗教之中,斋戒行为在技术规定上会有所差异,但核心之意都是克服以饮食为代表的生理性欲望,也就是“禁欲”了。比如印度教中有经典规定,每月应斋戒两次,并在白日禁食(夜晚祷告)。
不管以什么样的标准来斋戒禁欲,每日做到都是非常困难的,尤其对于一位身处世俗权力中心的领导者来说(对僧侣相对简单点)。因此也有观点认为,帕拉帕誓言的自我约束,可能仅仅指向的是不在食物中添加香料这一点。对于大多素食的印度教徒来说,香料为口舌所带来的刺激性感觉,能够很大程度取代食用动物性蛋白所带来的满足感。从这点来说,的确算是牺牲很大了。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香料对于南亚、东南亚地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大约在公元1350年前后,包括巨港(旧港)在内的马来诸港口,以及控制这些港口的政权,基本都为满者伯夷的帝国海军所征服。为了有效统治这些属地或者属国,满者伯夷一般会采取联姻的手段。特别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被征服地区的王族。在政治松散的马来地区,乃至世界范围内,这其实都是一个通行的做法。当然,政治就是政治。这层关系虽然能一定程度为彼此间的信任加分,但一旦时局有变,最先发难的却也往往是那些“女婿”(满者伯夷的创立者,本身也是前朝的“女婿”)。
在征服巨港之后,满者伯夷也采取的联姻的手段,从愿意合作的三佛齐王族之中选取了自己的代理人。那些试图抵抗的三佛齐贵族,则被迫向北迁都至 “占碑”(今天印尼占碑省)。不过二十多年后,满者伯夷还是彻底吞并了苟延残喘的三佛齐,完成了对苏门答腊的统一。
事实上,最后一个顽强抵抗爪哇人的并不是三佛齐,而是与之同处爪哇岛的“巽他人”。很多时候情况就是这样,最不愿意被你超越的,往往就是离你最近的人。在通过联姻方式,确认巽他王国属国地位的尝试失败后(巽他人认为联姻可以,但双方应该是平等的盟友)。加查•玛达用了一场骇人听闻的屠杀,来消除这个近邻的威胁。
不过强大的武力以及严苛的管理手段,虽然能够帮助你完成军事上的征服,但却并不能帮助一个新生帝国完成内部融合。在这方面,在东亚完成类似功绩的秦国,就有着切肤的教训。后世诸中国王朝在吸取教训后,大都采用的是“外法内儒”的治国方式。即在用国家强力机器维持社会秩序的同时,用儒家思想对人民进行“教化”,以在意识形态层面完成统一。
对于信仰印度教满者伯夷帝国来说,大力推广印度教就是最好融合方式。在满者伯夷崛起之后,印度教在南洋迎来了一个新的繁荣期。尤其是大量印度教神庙在满者伯夷统治区,尤其是核心的“东爪哇”地区被新建。东爪哇也因此成为了南洋最后被伊斯兰化的板块。由此带来的一个影响就是,今天伊斯兰教虽然在印尼成为统治性宗教,但一定要对比各民族的信仰程度的话,我们会发现爪哇岛西部巽他族,比之人口占绝对优势的爪哇族更为虔诚。印度尼西亚在独立后成为一个共和国,并在政治生活中竭力淡化宗教影响力(包括国旗设计上也没有如马来西亚一样有伊斯兰色彩),不得不说,也与满者伯夷的这段历史有着重要联系。
尽管在大力推行印度教,但满者伯夷和之前的南洋诸政权一样,并不会强行禁止其它宗教信仰。这种状态与诸宗教在印度的情况相一致。这种宽容性得益于多神信仰没有那么强的排他性。毕竟从技术上看,多神信仰很容易通过把其它神祇吸收进来的方式,完成融合。比如印度教的梵天大神,在佛教里面做“四面佛”就毫无违和感。中国人把各路神仙放在一个庙里祭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相比之下,一神教信仰则有着强列的排他性,并从而导致“圣战”事件的产生(即使所信仰的神系出同源)。中世纪的十字军东征、今天带强烈宗教极端色彩的恐怖主义,都是最好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