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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的沪语,八成从她的脱口秀里学

新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5-02-21 14:34

主要观点总结

本文以Norah为主角,讲述了她在推广方言脱口秀过程中的经历与观察。文章讨论了方言与家乡的联系,语言断层的问题,以及Norah如何通过脱口秀将方言的魅力传递给观众。此外,文章还涉及了Norah团队对多语种喜剧的探索,以及方言演出在海内外受到欢迎的情况。

关键观点总结

关键观点1: Norah以沪语脱口秀为起点,探索多语种喜剧市场

Norah通过沪语脱口秀引起观众热烈反响,随后成立厂牌SpicyComedy,签约演员并开展多种语言演出。她从双语到方言的表演,成功拓宽了语言表达的边界。

关键观点2: 方言与家乡的情感连接

Norah认为方言是连接家乡的情感纽带,但随着人们社交圈的缩小和语言断层的出现,方言的使用逐渐减少。她希望通过推广方言演出,增加人们对方言的喜爱,减少使用时的羞耻感。

关键观点3: 语言断层现象及推广方言的挑战

Norah观察到80后、90后大多还会讲方言,但年轻一代的青少年很多只能听懂却讲不来方言。她认为推广方言需要增加使用频率和趣味性,通过演出等形式吸引观众。

关键观点4: 海外华人对方言演出的热情

Norah和团队进行的海外巡演中,当地华人高度接受方言演出,尤其是听到熟悉的乡音时表现出极大热情。这让她意识到方言演出在海外华人圈中有巨大的潜力。

关键观点5: 多语种喜剧的探索与未来

除了沪语,Norah和团队也在探索更多方言的可能性,如粤语演出。他们希望通过与方言演员合作,增加粤语演出,满足观众对不同方言表演的需求。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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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是与家乡联结的一个渠道。许多人正远离家乡,身边缺少伙伴和乡音,而Norah想以方言之名,用她的真诚和幽默感触及这些人。



作者 | 张蔚婷

编辑 | 詹腾宇



“先生完全听不懂的,我用‘沪普’跟你讲。阿拉(我们)先把difficulty(难度)稍微level down(降低)一点,行不行?”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Norah(杨梦琦)的履历令人向往:在上海出生,复旦大学本科毕业,出国读研,回国入职外企。


她的人生轨迹在2016年发生转折。一次她受邀在开放麦演出,观众反响热烈。她拿起麦克风后就没再放下。


8年间,Norah全网粉丝累计超900万人,演出门票场场售罄;她在近年还成立了厂牌SpicyComedy,签约演员也都大受欢迎。对她来说,做差异化的多语种喜剧有值得去探索的市场。


每周末的票都很快售罄,这让Norah与团队有了信心,开始自建场地,演出慢慢从只有周末场增加到有周五场、周四场和周三场,循序渐进。有了足够的需求,他们开始思考开办更多种语言的演出。


2023年9月,Norah第一次主持了一场沪语脱口秀。门票依然秒速售罄,观众反应热烈,让她看到了方言脱口秀的可能性。次月的黄金周,她和两位演员共同推出沪语拼盘演出。


从双语到方言,她像个多语种喜剧的开荒者,深入原本陌生的领域,凭着自己对不同语言文化的熟稔和幽默感,一点一点拓宽语言表达的边界。


Norah说自己“不喜欢投资,从来不买股票”,如今看来,推广方言脱口秀是个符合她个性的、正确且稳妥的决定。她觉得,沪语表演能顺利推出,被很多人看见,这已经开了个好头,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听力挑战”

自己没有演出的时候,Norah经常坐在后台,观察观众的反应。


笑声是脱口秀最直接的反馈。Norah认为,脱口秀本质上是面向顾客的服务行业,让来的人看得开心和投入是最重要的事情。有时候,抛出去的梗受到喜爱,演员本人也会出圈,但是如何长久地留住观众,是她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在开拓新语种演出之前,团队会举办内测场。决定做方言脱口秀前,Norah也是这样做的。如果她发现观众能接受且效果良好,笑声和掌声不断,再将其带到正式舞台上。


2025年1月的一个周二,结束采访后,我参加了他们的读稿会。当晚进行的是英语、沪语和普通话三语内测。观众多是20—30岁的青年男女,他们有序进场,自觉坐满前三排。


线下脱口秀演员喜欢与观众互动。有时考虑到观众不一定能完全听懂,用英语演出的演员会尽量用最简单的词语。


到了沪语场,情况发生变化。


有演员做了统计:观众中只有五六人举手自称是江浙人,但能听懂大部分沪语。演员会兼顾外地观众,在抛出沪语梗前先进行铺垫,偶尔询问:“晓得伐?”随后全场哄堂大笑。


Norah正在进行脱口秀表演。(图/由被访者提供)


沪语演员的语速轻快,讲述的内容多是家长里短,跟英语场多在讨论“韩国人涌入上海”,以及普通话场频繁提起的“职场人际关系”不同。观众和演员的距离一下被拉近,像几个人在巷子口的大树下围坐闲聊,而非台上台下的关系。


Norah也深有同感。据她观察,沪语场的观众大都很放得开、自来熟,更愿意参与互动:“方言场更像在跟邻里聊天,聊天感非常重,距离感也会非常近,(跟其他语言的专场比)蛮不一样的。”


演出时长、语言、价格、主持人和上场演员等信息都会在预告里标明,任观众选择。


但是Norah留意到,正式演出的时候,无论是英语场还是沪语场,大概都有5%左右的观众听不懂这两种语言。他们有人会跟上海本地人结伴,让朋友在一旁翻译;有人可能一心想挑战听力,甚至抢坐到第一排。“感觉能通过物理距离的拉近,提升他们的语言能力。”Norah笑道。


SpicyComedy规定入场观众年龄是12岁以上,而沪语专场观众的年龄跨度从12岁到80岁,常常能看到一家老小同来。Norah认为,电影可能有理解门槛,但脱口秀的核心就是好笑,加上方言带来天然的亲切感,能为家庭提供新的选择——除了农家乐、动物园或迪士尼,家庭活动还能是一块儿看脱口秀。


西藏拉萨河畔一间藏族餐厅内,西藏首个藏语脱口秀团队“秀哒”正在表演。“秀哒”目前成员均为00后在校大学生。(图/贡嘎来松/中新社)


最近一场演出让Norah觉得很有意思。团队现在不仅有常规的拼盘演出,还在尝试开办一些演员的个人秀。其中演员“71”的演出时长可能达到四五十分钟,他的观众有年轻人,也有带着孩子来的家长,甚至还有被家人带来的老爷爷。演出中,一个小男孩因为喜欢演员而非常激动,而他的爷爷则因为演出时间较晚而显得有些疲惫。于是,演员通过与观众一次次的互动,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有时,翻译沪语也会是一个笑点,会让演出氛围很好。


场内不同年龄段、不同状态的观众的反应差异,让乐于与观众互动的Norah觉得有趣。她总是边讲边观察。同样是一家人,有人是主动想看表演,有人是被带来的,这导致他们的反应不一样:“有人觉得你讲话太快,有人希望你多讲点。每次观众的反应都挺让我们惊喜,以及能够让我们看到市场拓展的可能性。”


减少羞耻感

随着长大,人们抵达的地方更多,遇到更多的人,似乎进入了一个更大的世界。周围的人所说的方言总是不同,于是只能用普通话交流。


以上海为例,陌生人开口第一句话多是普通话,鲜少以沪语开场。路上,用沪语交谈的声音也越发稀少。但一旦遇到会讲的,人们会天然地生出一种熟悉感,彼此的神情和态度会瞬间不同。


2024年8月28日,上海浦东。正大广场外墙的3D屏幕显示“侬好,上海”“嗲”等沪语词语,直观展现海派文化和申城魅力。(图/IC photo)


Norah小时候,家里所有人都讲沪语,小学同学聚会时,大家还会讲。到了中学,尤其是女生宿舍,说普通话的人比例开始变高,她印象中“男生宿舍还稍微多讲一点”。到了大学,就更没有人讲沪语了。她的三个室友基本只能听懂但不太会讲,所以Norah在大学里完全没机会讲沪语,这种无数同龄人都在面对的情景,让整个地区在短短几年内形成了语言断层。


Norah工作之后,这种情况更明显。Norah的第一份工作在香港,同事间主要用英文交流。后来,她回到内地入职外企,以普通话为主,即便遇到上海同事,也很少使用沪语交流工作。


在Norah看来,一方面是因为社交圈逐渐缩小,结识新朋友的机会减少,身边大多是熟悉的人;另一方面是即使有新朋友,会讲沪语的人也少之又少。比如她的团队里虽然有上海同事,但很多人只会听不会讲;如果对方用普通话交流,而她坚持用沪语,则显得格格不入。


(图/《爱情神话》剧照)


据她观察,80后、90后大多还会讲沪语。但再下一代,尤其是十多岁的青少年,很多只能听懂却讲不来。一个家庭里,有一个人不是上海人或者父母不讲沪语,孩子学习的机会就会少很多,语言断层形成的速度非常快。


这也是Norah想要推广方言的原因——她希望大家能增加对沪语的喜爱,减少使用时的羞耻感。


比如,Norah的父亲会用沪语和外国人讲话,用开玩笑的方式让他们学习沪语。而通常外国朋友们也会觉得很有趣,甚至学会一两句简单的问候语。


Norah觉得父亲的做法很奏效,语言不通的人一起聊天,气氛也能逐渐升温。“只有他能做,我还没有这么厉害,真的非常自信。”



母语像呼吸一样自然


尽管做了方言演出,Norah也没有系统思考过沪语和上海的关系。


提到上海,Norah的第一反应是家乡,随后是更有烟火气息的场景:狭窄的小巷、热闹的小菜场,串门和过年有许多习俗。那些具体的细节构成了她眼中的上海。


对孩子而言,目光所及的就是全世界。上海的小学生要先拿到绿领巾,成为儿童团员,才有资格成为少先队员。小时候的Norah理所当然地认为拿绿领巾是每个小孩的必经阶段,长大之后才发现,绿领巾是上海特有的,学校里大家也都慢慢开始讲普通话——原来世界不只如此。


两位戴着绿领巾的一年级小学生和一位幼儿园小朋友。(图/视觉中国)


在她看来,沪语不只是“特别的存在”,而且是足以承载自己全部人生的东西:它是母语,是她与家人最常使用的语言,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物。


与此同时,Norah觉得沪语确实很难懂。很多字有三种读法,随应用情景而定。但一些新词却难以找到对应的沪语读音,例如:大家知道“二”在作为数字时的读法,但不知道“二维码”里的“二”怎么读;同理,“微信”的“微”字也一样。


因此,创作沪语脱口秀剧本并不容易。若用自创的读法写成方言段子,会让观众产生语言的陌生感,在有限的演出时间里很难达到好的效果。加之诸如“微信”和“二维码”等话题比较普适,用普通话去演绎会更好。


内容创作需要时刻保持敏感性。Norah跟朋友在外吃饭、逛街或看剧时,一旦想吐槽,她就会在手机里记录一个框架或短语,待创作的时候再把它们拿出来拓展,其中包括许多沪语段子的灵感。记录话题只是最开始的步骤,当时的情绪或语气无法用文字表达,她需要通过脱口秀表演还原,唤起更多人对语言趣味的共鸣。


在脱口秀中,地方文化和城市是最重要的主题之一,总能轻易引起共鸣。


Norah觉得,方言的魅力或许就在于它的不可替代性。粤语栋笃笑始祖黄子华说过,他不会在粤港澳大湾区以外的地方演出,因为用普通话讲有本地特色的段子,会失去独特的味道。


Norah在脱口秀现场。(图/受访者提供)


Norah希望团队的演出除了能吸引本地人和新上海人,还能吸引语言爱好者和海外华人。


去年,Norah和团队进行了海外巡演。她发现,无论是英语、普通话还是沪语,当地华人都高度接受,尤其是当他们听到熟悉的乡音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不少观众的反馈都是“好亲切啊,快听哭了”。这让她意识到,方言演出在海外华人圈中有巨大的潜力。


她说,或许不会在国内其他城市做沪语演出,但在海外华人多的地方可以尝试做沪语演出,让更多人听到乡音。


除了沪语,Norah和团队也在探索更多方言的可能性。后台常有观众留言说想看粤语演出,于是去年10月团队在上海新天地剧场做了一场粤语演出,观众的反响也出乎意料地热烈。门票一如既往地秒速售罄。


他们很受鼓舞,也看到了发展的可能性。2025年,他们希望通过与方言演员合作,增加粤语演出,满足渴望看到不同方言表演的观众。


从沪语到粤语,每一种方言背后都是鲜活的人。他们通过只有彼此才懂的语言和幽默串起对家乡的记忆,这也是Norah正在思考的问题:如何将方言文化推广到更广泛的地区,让方言脱口秀演出不仅是一种大众娱乐的方式,更成为一种有意思的、有效的文化传承。


运营:小野;排版:佐左
封面: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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