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混乱”，特朗普在阵痛中继续折腾

2月2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入主白宫整一个月，执政“满月”的状况相当折腾。他显然还没有完全由变革竞选者进入传统执政者的角色，引发各种混乱与不适，也招来多般非议、疑虑和不安。当然，特朗普执政“满月”并非一无是处，作为精明的商人总统，他大事不糊涂，也足够雷厉风行，只是反建制和民粹意识太过浓厚，显然还有很多学费要支付。

特朗普是个没有任何外交履历和经验的新司机，上台首日就从折腾美国外交开始。第一个让美国人和世界瞠目结舌的命令是，将所有驻外大使就地免职，扫地出门，不留任何回旋余地。这种粗暴和不近情理的做法实乃美国历史之罕见，不仅一竿子打翻整船人，彻底清洗奥巴马外交一线团队骨干，而且使世界超级大国瞬间在各邦交国特命全权代表集体缺位。这一做法初步让人领略特朗普睚眦必报和快意恩仇的行事风格，并把总统在外交事务的专断权用到极致。

特朗普用人唯亲却喜亲力亲为，在候任时就选择石油公司大老板蒂勒森出任国务卿担纲全球外交事务。蒂勒森显然是个相当温和低调的国务卿，与奥巴马时代的希拉里、克里两任强势外交首长截然不同，除本身久经商场磨砺出的成熟与世故外，恐怕很大程度上在回避特朗普咄咄逼人的锋芒。特朗普不仅继续其“推特”治国平天下思路，而且在几次外交中乱发言，胡表态，直接越过蒂勒森，引发不良内外反应。

2月15日，特朗普在会见来访的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时，声称“两国方案”不是解决以巴冲突的唯一可能，并保证对可以带来和平的替代方案持开放态度。此言一出世界哗然，因为这意味着美国将放弃历届政府特别是布什政府以来的“两国方案”政策，也意味不再支持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不仅如此，如此重要的会见，并无副国务卿级别的外交主管参与，足见其专断。

2月19日，特朗普在一次有关欧洲难民问题的演讲中，无中生有地称瑞典“昨晚”发生恐怖袭击，发现食言后，又在推特把责任推给福克斯新闻频道。特朗普公开对瑞典造谣很快成为网络笑料，甚至差点引发外交危机。瑞典外交部紧急与美国国务院交涉，要求美方澄清特朗普耸人听闻的胡编乱造。

特朗普在大搞白宫外交的同时，还通知国务院压缩编制，同时把外交事务交给亲属处理，尤其是他的犹太女婿、白宫助理库什纳和女儿伊万卡。库什纳不仅被媒体形容为特朗普处理墨西哥和中东问题的特使，而且可能是他推翻“两国方案”的幕后始作俑者。

伊万卡也十分活跃，被媒体形容为“第一夫人”，频频扮演非同寻常的角色。春节期间，她出席中国驻美大使新春联谊会，被解读为传达特朗普对华友好的信号。2月14日，特朗普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会见加拿大总理特鲁加时，伊万卡居然端坐总统大班椅，让特朗普和特鲁加站立两侧，并把这张“总统座椅照”在多个新媒体平台发布，引起美国舆论不满，指责她超越代替了继母扮演第一夫人。

事实上，从来没有一位非总统的成年人坐过这把交椅。很显然，美国与舆论反感的不是伊万卡出风头，而是她没有资格与外国领袖会面，以及对特朗普重视裙带关系的厌恶。

特朗普上台后出手的最具争议的行政命令，是禁止部分穆斯林国家公民入境，并取消大批穆斯林申请者已获得的入境签证。在饱受国际国内舆论抨击，且“禁穆令”被联邦巡回法院叫停后，特朗普痴心不改，不再寻求最高法院重新审议联邦法院裁决，而是另辟蹊径试图通过新版行政命令，改头换面地推广其禁穆主张。据报道，其团队正在秘密起草新文件，内容包括限制接收新难民和暂停新签证手续，甚至动用国民警卫队在全国搜捕非法移民。21日国土安全部出台两份限制移民指导计划，可能将尽快驱逐多达1100万的成年非法移民，落实特朗普1月签署的加强边控和限制移民政令。

特朗普与民主党乃至共和党建制派的恩怨似乎也没有化解，这与以往当选总统努力弥合政见分歧、整合两党选民意志的传统大相径庭。在2月16日的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对民主党、两党建制派发泄愤怒和不满，不仅对奥巴马留下的所谓“烂摊子”和“分裂国家”大加挞伐，而且指责司法系统、民主党和媒体在破坏自己整顿国家的努力。

特朗普对传统媒体的厌恶尤其不加遮拦，他在新闻发布会上指着在座记者的鼻子，斥责报纸和电视无视新政府的稳定和成就，并把白宫描述为一团糟。特朗普甚至称，“华盛顿特区、纽约以及洛杉矶的大部分媒体都不是为人民说话，而是为了一些特定利益。我简单地说，你们都是不诚实的人。”

特朗普对美国媒体苦大仇深由来已久，不仅在竞选阶段结成私仇，他上任后不仅没有改善这种对立关系，反而因为权力被媒体关进笼子而怒火中烧。特朗普的“禁穆令”在国内舆论引发的海啸远大于国际反应，维护美国传统价值观的媒体发挥了关键的鼓动作用；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弗林因为《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的合力曝光和敲打，被迫离开只坐了23天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岗位。这两次重挫使特朗普新政光彩顿失，也是“满月混乱”中的典型事例。

特朗普上任一个月，刚走过“百日新政”三分之一路程。客观地讲，特朗普的行动力也是前无古人，一个月间共发布46份文件，包括12道行政命令、12份总统备忘录、两份公告和20份与行政管理及预算相关的文件。这些文件包括了多项新政举措，如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终止奥巴马医改法案和枪控措施、精简政府设置和开支、重建军队、管制穆斯林移民、强化公共安全、释放石油和天然气生产以及基础设施投资等等，成绩也是相当突出的。但是，由于特朗普用力太猛，折腾太快，引发上下内外的不适宜和不舒服。

虽然特朗普在外交上惹出不少是非，但他在重大政策走向仍保持稳健和回摆，包括美中关系、美国与盟国契约、美俄关系。在其承诺重点发力的贸易、投资、货币等关键领域，特朗普还没有匆匆出台对策。即便在内部关系方面，特朗普抱怨归抱怨，但与建制派、民主党总体相处还算和缓，处在彼此的磨合期。

美国的民调一如竞选阶段呈现两极化态势，不同民调显示出特朗普大受欢迎和让人讨厌的相反态度。此外，美国公共政策机构关于是否弹劾特朗普的民调竟然支持率与反对率各占46%，可见“满月混乱”的特朗普依然极具争议且褒贬难分伯仲，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因特朗普而分裂的美国依然敞开着明显的伤口，特朗普要扮演成功的总统，还有更多的考验与磨难。

（作者为著名国际问题学者、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博联社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