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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村庄的女人们|柳德米拉·乌利茨卡娅

小鸟与好奇心  · 公众号  ·  · 2024-06-14 09:00

正文

新书试读

 小鸟文学 

来自新近好书的试读章节,由小鸟文学编辑部从近期出版物中挑选而来。祝阅读愉快。

本文同步刊发于小鸟文学第四十二卷,为免费内容。

“如今她就像被放逐的夏娃,望向自己的过去时觉得往昔的一切看上去都无比美好,所有的怨恨和屈辱都漂白变淡,直至彻底融化消失。”

《次要人物》为柳德米拉·乌利茨卡娅的短篇小说集,共收录七个短篇,灵感来自俄罗斯传统散文,对“多余人”和“小人物”给予了关注和同情。在故事微妙而清晰的视角下,日常那些微不足道的起伏和转折变得尖锐深刻,错位人生的起点呼之欲出。原来生活并非简单的二分法,头等与末流经常互换位置,赢家会变成输家,而输家又享有一些不属于赢家的馈赠,宏大历史中那些不起眼的“次要人物”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舞台中央……

经湖南文艺出版社授权,我们节选了《俄罗斯村庄的女人们》一文分享给读者。

本书现已上市,点击【阅读原文】即可购买


薇拉走了进来。她脸色白里透红,满是皱纹而又显得颇为年轻,头发染得很糟糕。身后是小球球,像老人一样步履蹒跚。它坐到薇拉的扶手椅左边,假惺惺地摆出一副对餐桌毫无兴趣的样子。

“这一对儿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年龄。”艾玛心生同情地想。

薇拉一屁股坐到藤圈椅上,椅子轻轻地吱呀了一声。她伸手去拿酒瓶:

“日期不准,不过我是按月来算的:今天是我丈夫米什卡死了十七个月的忌日。”

她没问其他人,给小酒杯分别倒上伏特加。艾玛注意到,小酒杯是莫斯科式的水晶杯,斯大林时代的。

“愿你升入天堂,米什卡!”薇拉高兴地喊道,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叹了口气,“都一年半了……感觉就像昨天……”

她从菜肴里挑了一块熏火鸡肉,扔给小球球:

“吃吧,小球球,这玩意儿对你来说纯粹是毒药。”

小球球估摸了一下主人的手势,在两种强烈的愿望之间犹豫不决——是立马舔舔主人的手表示感谢呢,还是立马把这块香气扑鼻的熏肉吞进肚里?它急得团团转……小球球的性格很复杂。

“咱们开吃吧……”薇拉说,仿佛沉浸在梦幻里,“来吧,来吧,姑娘们!自从米什卡不在了,我好像一次饭都没做过……全是去小馆子里吃。玛尔戈!怎么样?”

不知是因为她们确实饿了,还是因为小球球吃了熏火鸡肉正大声呜咽,她们贪婪地大吃起来,不顾体面,也忘记了要用叉子和停下来歇歇……真是大快朵颐。她们甚至没顾上赞美食物,只是一声不吭地狼吞虎咽,不停添菜添酒。小球球在桌子下面闹腾起来——她们也不时扔东西给它吃。饭菜太可口了:鱼是一等一的,沙拉、馅饼和肉馅也棒极了……口味也不是美式的,玛尔戈提到了这点。薇拉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美式的!这是犹太口味。这家熟食店 Zabar’s 是犹太人开的。我跟米什卡刚一搬来就相中它了。以前那儿的东西卖得挺贵的。我们当时没有钱,就每样各买一百克——美国那时候还没有油烤土豆碎肉、肉酱和黑面包,只有这家有得卖。在美国这边,俄罗斯来的犹太人都被叫作俄罗斯人,而我这样的俄罗斯人倒是犹太化得很厉害。”薇拉笑起来,对不了解当地情况的艾玛说,“我可怜的姥姥是在我婚礼前去世的,恐怕是伤心死的,因为她心爱的外孙女要嫁给一个犹太人……而我妈妈则总是说,‘找个犹太人也可以,只要女婿不喝酒就行’!”

薇拉放声大笑起来,皱纹在两颊上聚成了两束,而她反而显得更年轻了,真让人吃惊!

“他喝得厉害吗?”艾玛问。这个问题让她极感兴趣。

“不然呢。”玛尔戈皱起眉头。

“哎,喝得可厉害了!”薇拉微笑地望向丈夫的大幅遗照。那是用一张战后拍的照片放大而成的,效果不怎么样。照片上一个年轻的士兵梳着歪斜的卷曲额发,戴着一顶船形帽,嘴角叼着卷烟。“他长得很好,是吧?他各方面都很好,连酒量也好。他是得肝硬化死的,艾玛奇卡。”

玛尔戈把生着浓密秀发的头放到洁白光滑、生着青筋的胳膊上。她像个女神,一个天生丽质的女神,有着端正的罗马式鼻子,山根高耸,双眼大得异乎寻常,丰满的嘴唇如同拉满了的弓:

“薇拉奇卡,你的米什卡当然是个很好的人,很有魅力,是个出色的人。可你跟他在一起时为了他酗酒的事儿很痛苦,我是了解的!喝酒能有什么好?喝得都没人形了!难道不是吗?”

而薇拉放下空酒瓶,神不知鬼不觉地飞速拿了第二瓶,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说什么傻话呢!喝酒能让人解脱……一个好人喝醉了只会变得更好,可如果他是个废物,喝醉了还是废物。相信我说的话吧,我明白的!等等!我有的是证据!”她跳起来,在一个架子上翻找了一番,找到一盒磁带,播放起来。一个婉转而又恳切的声音半哼半唱道:“我带上零点八升家酿白酒,带上核桃酥糖、里加啤酒和刻赤鲱鱼……”“米什卡很喜欢他……他们是酒友,是哥们儿……”

可谁也没去听这首可怜的吉他曲,而是在谈自己的事,所以这来自昔日的声音就在空中飘浮着。她们继续喝酒:薇拉喝伏特加,艾玛喝假白兰地,玛尔戈则把酒混在一起,每样都喝一点。

奇怪的是,情形逐渐发生了变化,一切都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薇拉快活起来,兴致逐渐高昂,玛尔戈则变得忧郁又气愤,似乎因为薇拉这么兴高采烈而大为光火,而艾玛看着她们俩,隐约感觉她马上就要知道什么重要的东西了,那是能帮她开始新生活的东西。所以她全神贯注地听着,更多的时候保持沉默,而且她今天也不太想喝酒。

“哎,不管怎么说吧!”薇拉做了一个潇洒的俄罗斯式手势,就像准备跳芭勒娘舞一样,“俄罗斯自古以来所有最优秀、最完美的人都是酒鬼!比如彼得大帝!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穆索尔斯基!安德烈·普拉东诺夫!韦涅季克特·叶罗费耶夫!加加林!还有我的米什卡!”

玛尔戈瞪大眼睛:

“怎么还有你的米什卡,薇拉?有加加林也就罢了,让他见鬼去!可米什卡,关米什卡什么事儿?”

薇拉突然泄了气,稍微严肃了一些,轻声说:

“他也是俄罗斯最完美的人之一呀……他很正派……”


可谁也没去听这首可怜的吉他曲,而是在谈自己的事,

所以这来自昔日的声音就在空中飘浮着。


可玛尔戈不依不饶:

“可彼得大帝怎么也算在里面?他是个疯子!一个梅毒患者!不过也罢了,好歹是个皇帝!而你的米什卡是个犹太人!他哪儿正派了?哪儿?你为了他受了多少罪?还说他正派!”

玛尔戈此时已经不是对薇拉说话了,而是对艾玛:

“他还正派!我都听不下去!薇拉为他做了多少次流产啊,为他这个正派人!你在各种人流诊所里遭罪的时候,他搞了多少娘们儿!你的女友里就没有他没搞过的。呸!”

“他倒是没纠缠过你吗?”薇拉气呼呼地说。

“怎么没纠缠过?他谁都纠缠,偏偏就不纠缠我?只不过他没能把我弄到手而已!”玛尔戈骄傲地断然说道。

“真笨!你要是跟米什卡睡了,也许能跟韦尼克过得更好些!”

“住嘴吧你。我的韦尼克不中用,可你的米什卡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老色鬼罢了!”

小球球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到玛尔戈身旁,蔫蔫地叫了一声。薇拉哈哈大笑:

“姑娘们!玛尔戈莎!艾玛奇卡!当着小球球的面是不能骂米什卡的。它会咬人的!”

小球球明白自己受到了表扬,于是走到女主人身边,张开衬着深红色舌头的黑洞洞的嘴,期待得到奖赏。薇拉扔了一块法国奶酪给它。

玛尔戈克制住满腔怒火,喝了一杯白兰地。

“薇拉,我很生气。他为所欲为,不停地出轨,可你还是爱他,什么都原谅了。要是我的话,会杀了他的!如果我有个深爱的丈夫,而他却背叛我,我一定会宰了他,让他见鬼去!”


这场娘们儿之间平凡俗气而又愚蠢至极的对话眼看就要发展成打架了,这一切难道真的发生在美国的纽约市,在另一个世界,在 1990 年?艾玛感到很惊讶,端详着自己的老朋友——她几乎没怎么变化。玛尔戈以前是什么人,现在还是什么人——一个有着阿塞拜疆姓氏的亚美尼亚女人,为此她的亚美尼亚亲戚一辈子都不正眼瞧她。而她父亲扎里克·侯赛因诺夫在山里摔死了,那时玛尔戈只有六个月大……真拿她没辙,她的护照是美国的,可脑子还是高加索式的:热情好客、乐善好施,可要是不祝她生日快乐,她就会大闹一场,让你一整年都忘不掉……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一定会宰了他”呢!


“玛尔戈,你什么都不懂!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你根本就不会爱!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都能原谅的……一切的一切都能原谅……”

“可也不能到这个地步啊!”玛尔戈尖声说,抖了抖两边对称的鬈发,“不能到这个地步!”

薇拉把伏特加倒进水杯,没有倒满,只倒了一半。她沉思地端着杯子,望着斜对面的遗照。照片上,年轻的米什卡梳着战后流行的额发,似乎也在望着她。她没见过这样的他,两人是后来才认识的——她把他从战后的第二任妻子那里抢走了,以为能一人独享他。可她错了,大错特错!据她所知,他不仅去找战争期间的第一任妻子津卡,还去找战后的第二任妻子舒拉,还去找另一个女人……她用豁达的目光看着遗照,以及玛尔戈……

“你个傻瓜。听着,我毫无保留地爱米什卡,全身心地爱他。他也爱我。你都不懂我们有多么相爱。清醒的时候相爱,喝醉的时候也相爱。而且喝醉的时候爱得尤其热烈。他是一个了不起的爱人。他没有背叛过我,只不过是跟其他女的睡睡觉罢了。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吃他的醋,呃,几乎不吃。”她纠正说,“我只在年轻的时候吃过,那时候我还不懂……他特别擅长去爱。他突然得了肝硬化以后,我们彼此相爱到忘我的地步,因为几乎没有时间了……我们两个都知道……他在医院里找了个姑娘,是个护士,最后也爱上了他。我全都知道,他也不瞒我。他跟她睡了,然后说:‘我再也不想要任何人了。没多少时间了,让我出院吧,我要死在家里,跟你在一起。’我们干那事儿干得昏天黑地,最后眼泪都流下来了。他总是说:‘我是多么幸福啊——1943 年,我十七岁时就上了前线,而且活了下来。经历了整场战争,一个人都没杀过。我在维修队工作,修理坦克……娘们儿总是很喜欢我。1949 年的时候坐过牢,是把我从学院抓走的,活着出来了,依旧很招娘们儿喜欢。还有你,我亲爱的……’他这么叫我,‘我亲爱的’!‘还有你,我亲爱的,你也爱上了我。你那时多年轻呀,完全是个小姑娘,却紧紧抓住我这么个老山羊,不肯放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可真聪明……’他说,‘让我快快摸摸你的小阴唇……这小膝盖,这小肩膀,我不知道以后还能搞什么了……’他临死前两天还在这样说……可我已经年过半百了!什么小肩膀小膝盖,早就什么都不剩了……傻瓜呀你,玛尔戈,你是个傻瓜,你全都给错过了,什么都没经历过……你不会爱,这就是你不幸的地方。而且与你的韦尼克无关!他只是不走运。也许,要是有别的婆娘爱上他,能教会他怎么去爱……你算什么女人呢,废物一个……”

玛尔戈哭了起来,被这番酒后真言打倒了。也许是真的?问题在她自己身上?要是她能像薇拉爱米什卡那样爱韦尼克,也许他就不会酗酒?或许还是会酗酒的,但会很爱她……那样就不会有那种酒后醉醺醺的性交带来的羞愧和耻辱——那时你满心憎恶地躺着,一个九十公斤重的人在你身上耸动,你被不流血地捶打着,就像正在被处以尖桩刑,你的胸被捏得青一块紫一块,就像挨过一场毒打一样,留下的褐色痕迹要过一年才能消下去。还有那种难闻的酒臭味儿,让人直犯恶心的下体的味道,还上下颠簸着,像在船舱里一样,让人只想跑到厕所里,好全吐出来,吐到光亮洁白的马桶里……怎么?还不够吗?你要再来?把你那根贪得无厌的棍子拿走!干什么?还想怎么样?


要是她能像薇拉爱米什卡那样爱韦尼克,也许他就不会酗酒?


艾玛也哭了起来:她都干了些什么啊?亲爱的戈沙!我是爱你的,以前我从没爱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爱过任何人……不,不,我不想开始什么新生活。我就要这样的生活,跟永远醉醺醺的戈沙一起,每天都绝望,每天都焦虑,夜里总是这里那里跑来跑去“出急诊”,早上喝一瓶四分之一升的酒来救命,吃一个用报纸包起来的热馅饼填肚子。还有女儿那轻蔑的眼神:又跑出去忙活了?就这样,完全没有过上什么正常生活的指望,就这样,毫无回报,也就是不被承认,不被感激,不做任何打算,纯粹的奉献和付出,就这样!

“纯粹的奉献和付出,就这样!而且你别想着人家会有什么给你作为交换!”薇拉朗诵一般地说。她醉意盎然,洋溢着老娘儿们本能的智慧。她给她们斟上酒,这回改用水杯,而不是水晶小酒杯了。她不时用一根烟给另一根对火,并把没抽完的烟按到一只巨大的烟灰缸里。那烟灰缸更适合放在公共吸烟室里,而不是给一个孤单的寡妇在家里用。她灭了烟,挺直庞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伸手抓住桌子边缘,于是桌子也微微晃了一下,但没塌。她站稳身子,一边高声大笑着,一边扶着墙在地板上滑行,去了卫生间。

“薇拉喝多了。”玛尔戈评论道。浴室里很快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高喊:是几个东西掉到了地上,其中还有一个特别巨大。玛尔戈和艾玛急忙站起身想要跑去帮忙,可不知怎么跑不动。两人撞到了一起,于是明智地放缓了脚步,踉跄着来到浴室。薇拉正在浴室的地板上扑腾,一边揉搓着她那名声在外的膝盖,一边说:

“总是把衣服往地板上扔,然后就绊倒了……天哪,玛尔戈莎,你怎么跟头母牛似的,把我的小瓶子都撞碎了。”

地板上确实有些玻璃碎片闪着微光,还散发着浓重的香水味,跟反坦克炮弹一样势不可挡……

她们把薇拉从地板上扶了起来。她捣了点儿乱,但很开心,还一直要求再喝点。可酒瓶子已经全空了——两瓶伏特加,一瓶白兰地,一瓶利口酒,还有一瓶不知从哪儿来的法国葡萄酒,她们没注意到后者显赫的商标就给喝光了……

“得再搜查一下!米什卡总是藏着东西……在莫斯科的时候,我们临走前克格勃就搞了一番搜查,结果他们找到的酒瓶比书还多……”

薇拉把书桌的所有抽屉都打开:

“没错,这里的所有东西我都已经搜过不止一次了……但别处肯定还有!喂,米什卡!”她转向丈夫的遗照,举起微微下垂的长臂。

然后她跪了下来,但不是跪在遗照前,而是跪在书柜前。她拉开玻璃柜门,开始从底层架子上把书一摞摞地往外抽。底层架子被清空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艾玛和玛尔戈站在一旁,彼此依偎着,就像两棵互相倾斜的树,一棵粗壮,一棵纤细。玛尔戈打着嗝儿。

“得喝点儿压一压。”艾玛建议。

“嗯,我在找呢。应该在某个地方的。”薇拉躺在地板上,用脚把倒数第二层架子上的书扫下来。一本小书叮当一声裂成了两半。原来是一本假书,只有个书壳子,里面是一瓶酒,一瓶开过封的伏特加。

薇拉一把抓住酒瓶贴到胸前:

“米什卡!我忠实的朋友!这是他背着我藏起来的!干吗要背着我呀!这不还是让我找着了!”

于是她们把这最后一瓶伏特加、这来自米什卡的致意分别斟到酒杯里。此时她们已经不胜酒力,再也喝不下了,因为已经喝到顶了,到了女性酒量的上限。薇拉在喝断片之前让她们把自己送到米什卡的书房去,路上还吐露了最后的酒后真言,或许也不是什么真言,而只是幻想:

“把我放到米什卡书房的沙发床上。我给自己找了个仰慕者,是个波多黎各小伙,人很好。我总是一定要把他放倒在这张沙发床上。这里有米什卡的味道。而米什卡就看着,看他是怎么把我……他三十五岁,很年轻……看他怎么搞我……米什卡很高兴……他说,我亲爱的,高兴起来吧,高兴起来!他就是这么说的……”

后来玛尔戈花了很长时间回忆,薇拉当时说的究竟是她的波多黎各情人,还是她酒后的幻觉。

她们把薇拉抬到沙发床上,早已在这里打起呼噜的小球球不满地挪了挪。随后玛尔戈和艾玛去了卧室,那里在她们欢聚一堂之前就已经给她们铺好了双人床,那床就像薇拉的俄罗斯灵魂一样宽广而又柔软……

玛尔戈,美洲大陆上最后一个还在穿花边衬裙的正派女人,腼腆地把胸罩从裙下抽出来,扑通一声躺到羽毛褥子上。那褥子是跟薇拉一起从莫斯科郊区托米利诺移民过来的,勾起人的思乡怀旧之情,薇拉的老妈和两个姐姐直到今日还睡在这种褥子上。艾玛把衣服全脱了,光着身子钻到床单下,立刻感觉天旋地转,一切都在往下掉,晃得东倒西歪……

“哎,真难受。”她呻吟道。

“谁又好受呢?”玛尔戈回应道,“要紧的是你别睡着,等酒劲儿过去。可怜的韦尼克,难道他每天喝醉了以后都这么难受吗?”

“还要更难受呢,”艾玛低声说,“早上总是比晚上还要难受。可怜的戈沙……”


在莫斯科的时候,我们临走前克格勃就搞了一番搜查,

结果他们找到的酒瓶比书还多……


玛尔戈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传的柔情,甚至都不知道是对谁的,大概是对不中用的韦尼克的吧。她抽了抽鼻子,泫然欲涕,抱住了艾玛瘦削的后背。艾玛的后背像鱼一样纤细,也像鱼一样光滑,只不过不是湿漉漉的,而是正相反,像饼干一样干巴巴,在她的手下滑过。于是玛尔戈开始抚摸艾玛,先是摩挲后背,然后轻抚双肩。一股极为热烈而又强大的浪潮向玛尔戈袭来,将她带往未曾去过的方向……而艾玛只是呻吟着,一个劲儿地“哎哟”,但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玛尔戈微微抬起身,抚摸着她那平坦的胸,惊讶地发现触碰她的感觉不知为何如此美妙,仿佛这少女般娇嫩的身体正是为了让人抚摸才造就的。她把双唇贴到艾玛的脖子上,对方的肌肤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像薇拉那些爆炸性的香水,让整个房子都弥漫着烧焦了的牛奶般的臭气,而是沁人心脾,让人喘不上气来。没错,就是沁人心脾。玛尔戈觉得,自己肚子里仿佛生出了一朵小花,正渴望着艾玛。她融化在享受里,先是用双唇轻触艾玛的胸,然后用手指温柔地沿着乳晕爱抚……

而艾玛呻吟着,不知正在什么地方神游,只有胃部还在抖动着。她很想呕吐,可这样就得停下来,使上一把劲,可胃抖动得太厉害了,停不下来……至于有人正在爱抚她,她没有感觉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胃部了,嗓子那儿也有一点儿……

而玛尔戈的那朵小花膨胀起来,眼看就要绽放了。她把腹部贴近艾玛的身侧,手指把玩着艾玛紧实的胸部……她的乳腺可真紧实……下半部分接受着触诊……肌腱向上直达乳头……从左到右……一个硬结,又是一个硬结……这个情况太典型了……这是恶性肿瘤!可以直接确诊,连活检都不用做。玛尔戈猛地起身。

“艾姆卡!”她大声喊道,“艾姆卡,起来!马上起来!”

酒劲儿消了,就像压根儿没喝醉过一样,全消了……她穿着黄色的花边衬裙,耷拉着绝对健康的胸部(作为一个文明开化的女人,她每年都做两次乳腺 X 光检查),一把抓住艾玛的腋下,扶着她虚弱的双腿站起来,摇晃着她继续喊道:

“你站着呀,碍事的家伙!站好了!把胳膊这样分开!我要看你的腋下,不是胳膊肘!挺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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