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时候会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行为。比如,热恋的时候,我们看到同性和伴侣聊天就会嫉妒心起,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那些时候,其实我们的大脑已经被原始大脑所主导,新近进化出来的高级大脑没能阻止原始大脑的行动。
在进化的过程中,祖先们不断面临新的环境和挑战,这促进了我们大脑的进化。比如,为了应付复杂的视觉信息,产生了视皮层;为了应付复杂任务,产生了前额叶。因为大脑是连续进化的产物,所以只能在旧有结构的基础上做改良,而不能推倒重来。所以它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缺陷”:大脑中的各大部分的进化程度参差不一,遗留了很多“历史问题”。
这就好比飞机工程师这么工作:先做一个螺旋桨发动机,再改进它,不能全拆掉重新设计,一次只能更换一个零件,所有的零件都不能废弃不用,渐渐地把螺旋桨发动机改造为喷气式发动机,每个部件的功能还得比以前更先进。
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有一个有趣的假说。“三位一体的大脑”(triune brain)假说是 Paul MacLean 于上世纪60年代提出的理论。此理论根据在进化史上出现的先后顺序,将人类大脑分成“爬行动物脑”、“古哺乳动物脑”和“新哺乳动物脑”三大部分。简单地说,“新哺乳动物脑”控制着认知功能,包括语言理解、学习和记忆、推理和计划等等;“古哺乳动物脑”关系着社交、互惠和育儿等从早期哺乳动物就开始具备的行为;“爬行动物脑”则与保护领土、仪式化和其他类似的爬行动物行为相关。
所以说,人类的大脑不是一蹴而就的整体设计的产物。就像一台七拼八凑的电脑,CPU 是新的,主板却是老的,老的主板不能很好地兼容新的 CPU,结果 CPU 的性能便不能很好地发挥出来。
我们在进化上比较新近的“新哺乳动物脑”拥有强大的计划、决策和认知能力,但是我们的“古哺乳动物脑”和“爬行动物脑”却总是无法在一些原始诱惑或恐吓面前做到淡定。正是因为我们大脑中的这些原始“模块”的存在,我们的高级脑结构需要不断地抑制原始大脑所控制的冲动的想法和行动,并发展出一些挽救性的措施。
前额叶皮层是人类大脑最高级的部位,负责控制大多数认知的过程,以保证复杂行为被有序、适度地执行。其中,行为抑制(behavioral inhibition)是一项重要的“刹车”机制。它通过调整认知和运动过程,最终阻止某些外显行为的执行,包括运动抑制、抵制诱惑、延迟满足和冲动控制。如果前额叶不能正常启动行为抑制过程,将导致冲动、强迫和注意缺陷(例如,ADHD)等症状。所以,我们会听说某些人在前额叶损伤之后,会变得冲动易怒,有暴力倾向。这同样也是为什么很多“脑子不太好使”的人会倾向于做出一些危害社会的举动。这里的“脑子”不太好使,主要指的是人家前额叶的功能低下。
关于大脑的这一缺陷,大家在日常生活中也都会深有体会。比如,我们有时候会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行为。再比如,热恋的时候,我们看到同性和伴侣聊天就会嫉妒心起,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那些时候,其实我们的大脑已经被原始大脑所主导,新近进化出来的高级大脑没能阻止原始大脑的行动。
某些由原始大脑所控制的行为,甚至已经深深地“编码”在我们的大脑之中,我们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克服这些想法。比如,你面前有一条毒牙被拔掉了的小蛇,你敢用手去抓么?虽然你的高级大脑的强大认知能力让你确信这条蛇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完全不用担心,但是你的原始大脑却根本不理会。如果你多接触这些无毒的蛇,多抓它们几次,久而久之你就不会怕了,这叫去敏感化。去敏感化就是我们的高级大脑试图“说服”原始大脑相信某些刺激是对人无害的方式(哎,原始大脑就像一个呆板倔强的小宝宝)。
所以说,人类的大脑不是被“设计”的,而是进化而来的。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话,我认为最大的缺陷就是各个脑区在进化史上出现的时间不一致,导致后期出现的脑结构不得不“将就”先前出现的脑结构,进而导致大脑的工作方式不够完美。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第530期
文 / 东华君 (神经科学博士)
编辑 / 孙凌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