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追踪者第2季」是
魔宙出品的半虚构故事栏目
基于心理咨询师余波2004年的监狱经历整理而成
记载了那些有着严重精神问题的“异类”罪犯故事
了解犯罪心理知识,从而达到长见识和警示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徐晓。
你家的冰箱会放些什么?
饭菜、饮料、敷的面膜?还有冷冻室里仿佛可以放一万年的经年老肉?
上个故事中,余波离奇地在出租屋的冰箱里发现了半管开塞露。
当时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不久后,他在冰箱里发现了更为可怖的东西,这才发现,那半管开塞露啥也不是。
异类追踪者·第二季
15
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
面前是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刘诗颖手里拿着两个甜筒,正兴高采烈朝我走过来,她还是那个样子,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像盛满了阳光。
但她没有注意到,一个看不见面孔的黑衣人正跟在她后面。
眼看那个黑衣人离她越来越近,我想要发出声音提醒她,却根本动不了,无论怎么使劲都张不开嘴。
那个场景又要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犹如恐怖片里的慢动作,黑衣人从背后一把抓住刘诗颖,无数黑烟从人行道的地缝里冒出来,幻化成一个又一个没有脸的黑衣人,包裹住她。
刘诗颖手里的甜筒掉在了地上,她朝我伸出手,“余老师……”
都很甜蜜,却也都陨落了
我拼了命地挣扎,身体终于动了下。
刘诗颖!我大叫着向她扑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
哪怕是梦里,我也一定要救她!
可下个瞬间,她的头掉了下来,血喷了我一脸。
我满头大汗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面前的电风扇发出轻轻的转动声,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1:45,我才刚睡了十五分钟。
这段时间老是睡不着,只要一睡着,就会重复地做这个噩梦。
刚才梦里血的那种温热感,实在太真实了,我心脏跳得像是要爆炸,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我起身准备去拿瓶冰啤酒醒醒神,没想到,刚拉开冰箱的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腥臭味。
我没戴眼镜看不清东西,只看到啤酒旁边有个黑乎乎的什么玩意。
余波这个习惯倒是和后来一样……冰箱里总是塞满了酒
我随手拿了一瓶啤酒,又把旁边的瓶子挪了挪,想仔细看看。
结果下一秒,我吓得整个人跳起来,手里的啤酒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那竟然是个圆溜溜的人头!
人头的鼻子就贴在啤酒瓶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微微张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啤酒瓶落地后跳起来的玻璃碎片溅上我的小腿,我却感受不到疼痛,半晌后,我回过神来,双手颤抖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白色的啤酒泡沫淹过我的脚趾,凉飕飕的,明明是八月,我却浑身发冷,一股阴寒的恶意顺着脚趾一路爬上心脏。我被冻得手指发僵,怎么按键都不对,“110”三个数字,我拨了好几遍才成功。
警察找遍了小区都没找到的人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冰箱?
延庆警方很快就赶了过来,法医戴着手套从冰箱里取出人头的时候,我瞟了一眼,切口十分整齐,绝对不是普通工具弄出来的。
“上次你报警,发现了无头尸体,这次你报警,人头自己出来了。”黄队看了一眼装进物证袋的人头,点了根烟,意味深长地冲着我笑。
“如果我说,这件事是有人要整我,你信吗?”
我平常不做饭,上次打开冰箱还是三天前。这个人头到底什么时候放进我家的,我完全没有感觉,要是这个人想对我做点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我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黄队盯着我不说话,直到一根烟燃尽,他把烟头按灭,深深叹了口气,“余波,我有种感觉,这个案子只是个开始。”
人头已经被运走,可那股腥臭味依然萦绕在房间里,我刚想开口说话,胃里就一股酸水涌上来,我趴在垃圾桶上大吐起来。
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成了一只被猫玩弄的老鼠。
而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7月25号,那天我正在看电视,听到外面传来砰砰敲门声。
我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留着齐肩卷发的年轻男人。
和一般长发男人的流里流气不同,他的皮肤和头发打理得很干净,加上五官清秀,看起来有那么点木村拓哉的味儿。
有那么点木村拓哉的味儿,那得帅成啥样?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有没有看到过这只狗。”男人举着一张单子,看起来很焦急。
那是我在楼下告示栏看到过的寻狗启事,原来他就是那只雪纳瑞的主人。
我摇了摇头,正准备关门,男人伸出右手撑住了门,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我就住你隔壁302,我们离得这么近,能不能麻烦您仔细想一想,有没有在楼道里看到过它?”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奇怪,我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还真没见过这只狗。
“我在整栋楼都问了一遍,都没看到旺旺……你是最后一家了。”见我没说话,男人的眼神一下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一个对动物有爱心的人,对人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我看着愁眉苦脸的男人,最终还是没把门关上。
“你别急,进来坐会儿,慢慢说。”
男人说自己叫方光辉,是名摄影师,工作时间挺不规律的,周一在剧组熬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回家,就发现狗不见了。
“你门关好了吗?”我有些纳闷。
方光辉点头,“门是关好的。”
他用手比了一下,“旺旺个头就这么点儿大,根本跳不高,它是没办法自己出去的。”
那只能是有人进来带走了它!
想到这里,我开始坐立不安。
我选择搬家到儒林苑小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安保好,进出都得刷门禁卡,每个出入口都安有摄像头,业主基本都是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员工,人没那么杂。
搜了下,这个小区在05年是个崭新的小区,配套设施应该确实很好
之前被人跟踪的经历,让我有些神经衰弱。但自从住进儒林苑,我就很少在晚上听到响动声了,心情也放松了些许。
可方光辉这几句话,让我一下又警觉起来。
如果有人能够进方光辉的家,那不是也能轻而易举进入我家?
“这是入室行窃。”我表情严肃地看着方光辉,“这可不是小事,我建议你报警,把事情好好查清楚。”
“家里什么都没丢,警察还能管找狗?”方光辉诧异地看着我。
“狗也算私人财物,怎么不管!”
方光辉讪笑一声,没有说话。
我感觉他好像有点不想和警察打交道,这让我有点好奇,不过想到他是搞影视行业的,我又觉得,他这种躲闪也算正常。
我笑着告诉方光辉,自己是一名狱警,也算是警察。
“有事找警察,准没错!”我拍了拍他肩膀。
方光辉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报警。
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们先检查了门锁,并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然后去物业调出了监控。
根据监控显示,周一下午三点,一个长发女人牵着一只雪纳瑞从我们这栋楼出来,在二号门刷卡离开。
“是赵静!是她偷了旺旺!”方光辉认出了屏幕里的女人,指着监控大叫起来。
“警察同志,赵静是我前妻,我知道她住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她家,把旺旺要回来。”方光辉焦急地站起来,“我就知道她心里憋着坏主意,没想到她竟然把主意打到旺旺身上!”
警察看了眼义愤填膺的方光辉,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狗是什么时候买的。
方光辉愣了一下,说是两年前买的。
“那会儿你离婚了吗?”警察接着问。
方光辉摇头,一脸雾水看着警察。
“那你这狗算是夫妻共同财物,属于家务纠葛,我们警察就不介入了。”警察看了一眼方光辉,语重心长地劝道,“小伙子,好好和你前妻沟通一下,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实在不行,你就再买一只狗吧。”
一路回到家,方光辉都在不停嘴地抱怨,说警察和稀泥,他要投诉。
“其实警察也没说错,你先和她沟通一下嘛!”我劝道,“其实所有的矛盾,只要抛开情绪,心平气和地商量,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面对我的劝解,方光辉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叹了一口气,表情颓然,“你不知道!赵静她有病!她带走旺旺肯定是为了报复我!也怪我……最近太忙,忘了换锁。”
方光辉告诉我,赵静患有严重的躁狂症,一发作就在家里砸东西,打人,根本无法沟通。时间长了,他觉得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这才下定决心离婚。
但是赵静对离婚十分抵触,骂他是负心汉,非说方光辉是找了小三想要抛弃她,还去骚扰他的父母,要他们帮忙劝方光辉回心转意。又跑到他工作的剧组去闹,把一名女场务当成小三,差点抓花人家的脸,搞得剧组鸡飞狗跳。
方光辉心里最后一点情分被完全耗尽,直接走了诉讼离婚。
“她老是嫌弃我不够体贴,没时间陪她,也不想想,房子车子都是谁供的?她一天班都没上过,根本不知道,在外面挣钱有多难!”
“工作上的屁事已经够多了,回到家也不消停,她还要和你折腾,要仪式感,要惊喜,总觉得自己是个小仙女,需要全天下的人都捧着她。一言不合就发脾气,三天两头疑神疑鬼,我真的太累了……”
方光辉抱怨了一大通,起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又去厨房提出一桶冰块。他给我倒了半杯酒,自己也倒了半杯,加上三块冰,举起杯子朝我晃了晃,一口喝干。
我一个没结过婚的人,听他说这些,根本插不上话。好在他也不需要我回答,纯粹就是需要个倾听的耳朵,那一瓶威士忌,除了刚开始倒给我的半杯,剩下的全都进了他肚子。
等他终于醉倒在沙发上,我摇摇头,给他盖了块毯子,把垃圾桶放在沙发旁边,关好大门,就回了隔壁自己家。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见过方光辉,不过中间有收到他发来的一张照片,是那只狗的大头照。
他在短信里说,把旺旺接回来了,这两天忙得厉害,要我留意他家,有什么异样就给他打电话。
该说不说还是挺可爱的
过了差不多有一周,我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老是能闻到一股臭味。
一开始,我以为是家里死了老鼠,可我从楼道经过的时候,发现外面臭味更重,味道似乎是从方光辉家飘来的。
是了,我家卫生间的背后就是他家客厅,他家这是怎么了,狗把什么东西搞坏了还是?
终于有天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了,冲到302门口哐哐敲门。
“方光辉!我是余波,你在家吗?”
可是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人和狗都不在。
我掏出手机拨打方光辉的电话,他手机关机,真是奇怪,难道是加班到手机没电了?
又过了两天,臭味更重了,这回住在对面的303业主也在抱怨,说味道实在太熏人,可不管是我还是物业都没法联系到方光辉。
这事看起来太不对劲了!
物业找来工具强行撬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袭来的恶臭差点没把我熏晕,客厅里到处是嗡嗡乱叫的苍蝇,看得人头皮发麻。
孳生于粪便、垃圾、腐败物的生物,这种场景真是令人感觉不祥
我们捂着鼻子走进去,一边驱赶苍蝇一边探查。我发现,越是靠近卫生间,臭味越浓烈。
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的景象让我脑袋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卫生间的正中央,躺着一具浑身赤裸的无头男尸,瓷砖上流淌着棕色的血水。
尸体已经膨胀得很大,密密麻麻的绿头苍蝇落在上面,白色蛆虫在血水里蠕动着,我甚至能看到尸体青紫色的皮肤下面,也隐隐有蛆虫在蠕动。
更诡异的是,在尸体旁边,还躺着一只被割喉的雪纳瑞。
负责案件的是延庆刑侦支队的队长,姓黄,身材干瘦,长着双鹰一样的眼睛,被他盯着看的时候,会有一种灵魂被窥视的不自在感。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
楼上味道太大,我下了楼,站在单元楼前面的杨树下透气。
没一会儿,黄队也下来了,他脱掉手上的乳胶手套,也走到树荫下,从口袋掏出烟点上,眯着眼睛朝我招了招手。
八月的北京还是非常热的
“你俩的屋子就隔一堵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黄队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什么都没听到。” 我露出一个苦笑。
方光辉工作忙,平时很少在家,就算在家也是补觉,很少能听到响动。我要是发现了不对劲,哪能等到现在才报警?
想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了,我的心情很沉重。
“上次他报警是因为前妻偷狗?” 黄队吐出一个烟圈,打量着外墙上的煤气管道和爬山虎。
“据说他俩因为离婚的事情闹得很僵。”我想了想,把方光辉告诉我的都讲了一遍。
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警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是小区摄像头拍到了东西。黄队存了我的电话,说可能后续还需要我配合调查,然后朝我点点头,匆忙走了。
平日里安静的小区像是炸开了锅,大爷大妈们也不去跳舞了,全挤在楼下的警戒线外看热闹。我看这也不是三两天能解决的,就准备去附近的快捷酒店住几天,等到调查结束后再回来。
但在去酒店的路上,我感觉到好像有人在跟着我,可是回了几次头,都没看到有人。
从下湾子街走到昌平街有个路口,我拐过弯后就没继续往前走,而是贴着墙角停下,等着跟踪的人自投罗网。
妈的,这些人有完没完?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他们还想怎样?
没想到,等了半晌,都没见到有人过来。
我跑到路边一看,街道上只有几个坐在商铺门口乘凉的老太太,难道是我多想了?根本没有人跟踪我?
眼看已经是饭点了,我索性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面馆,准备进去吃点,店里生意太好了,坐得满满当当全是人,就剩大门口还有个空位,椅子旁边就是空调柜机。
等着上菜的时候,我看到桌上的大铁勺,灵机一动,拿起往后照了照。
不对!台阶前有个烟头!
我记得很清楚,进来之前,地上是干净的,这个位置,烟头要么是路人从远处丢过来的,要么,就是有人刚才站在我的背后!
这个人不简单,肯定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说不定是个受过反侦察训练的行家。
我想到在大街上被割喉的刘诗颖,八月天的大中午,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是有人对我下了灭口的指令?
面条端上来后,我狼吞虎咽吃完,装得镇定自若去窗口买单,然后借着其他食客身影的遮挡,飞快钻进老板上菜进出的小门,穿过后厨从后门跑了出来,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坐在车上,我不停扭头往后看,生怕有人追上来,一直等到在速8酒店办好入住,我把房门的插销插好,又把椅子抵在门背后,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
妈的!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刘海波说过,数字越大,灭口越快。去见覃宇峰最后一面的时候,他也暗示了,黑桃符号代表的就是灭口。
可“组织”给我的编号是13梅花7黑桃,按理说,我离灭口还有6个档位,怎么现在就来找我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逐一复盘,企图找出“组织”盯上我的原因,可是脑袋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出,脑袋痛得像要裂开。
唯一的安慰是,那个人好像被我甩掉了,门外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我几次起身查看,都没在猫眼看到人影。
我觉得,再这么下去,被灭口前我自己神经会先崩溃,得想个办法终结这一切才行。
第二天,我带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来到监狱,刚换好衣服,就接到郑监电话,要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到了办公室,郑监和颜悦色看着我,端着茶杯让我坐下。
“小余,你来了有两年了吧?”郑监笑眯眯地和我拉起家常。
“04年来的,有两年了郑监。”
“我记得,你家是天津的,对吧?”郑监掀开杯盖,刮掉杯里的浮沫,喝了口茶,“你一个人在这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照顾,平时想不想家啊?”
“我在北京读了好几年书,又留在这里工作,早把这里当成家了。”我笑着挠挠头。
郑监告诉我,他有个朋友在天津当监狱长,听说北京这边心理矫治搞得如火如荼,不甘落后,就想引进一位懂心理学的青年才俊,在天津也试验心理监区。
那几年,监狱系统的心理矫治工作得到迅速发展,很多省市都开始了试点工作
郑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说他朋友看了我档案很满意,如果我愿意,过去就是二级警司,工资福利都会上一个台阶。不仅如此,那边刚开荒,以后晋升空间肯定比这边高。
“其实说心里话,我是不想放你走的,可是做人不能那么自私不是?北京的工作说出去光鲜,可房价也高,生活压力大,同样的工资,还真不如在二线城市过得潇洒。”
我心里一阵酸涩,郑监的确是好意,这是在拿我当自家后辈对待。
要是去年这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会高高兴兴接下,没有任何犹豫。可是现在,我注定要辜负郑监的一片好心了。
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我现在不能走!
“郑监,我这个人不喜欢折腾,自打进了咱们监狱,就一门心思想着在这儿干到退休呢。”
郑监听我婉拒了,也没生气,而是劝我郑重对待这个机会,“你别急着做决定,好好想一想,和你妈妈也商量一下。下个月给我答复就行。”
我正要起身离开,郑监放下茶杯,又说话了。
“对了,小余。延庆公安局刚打来电话,说他们抓住了‘无头案’的嫌疑人,但出了点问题,希望我们这边协助办案。你把工作交接一下,赶紧过去吧!”
赶到公安局,刚进大门,我就看到了等在大厅的黄队。
他眉头皱得很紧,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我往审讯室走,一边走一边告诉我情况。
原来,那天离开儒林苑之后,刑警大队就对赵静展开了调查,监控拍到她30号晚上八点从儒林苑出来。
而法医的鉴定结果表示,那具无头男尸的死亡日期刚好吻合。
“自从我们把她带回来后,她的精神就一直不正常,问什么都不回答,老是嚷嚷有人要害她孩子,手一碰到她,她就打人。”
站在审讯室外面,黄队看了一眼门上的窗户,说起找到赵静的过程。
“她30号晚上离开儒林苑之后,就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连夜回到石家庄老家。我们找到她家时,她父母都不知道她已经离婚了,她还骗她父母说自己怀孕了,回来是养胎的。”
我透过玻璃窗看进去,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个身材纤细的女人,长长的头发水草一样糊在脸上,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肤色很白。
她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嘴唇一动一动的,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黄队拍了拍我的肩膀,打开门,“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有精神病,就靠你了。”
我点点头,走进审讯室坐下,正式开始咨询。
会诊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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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赵静 | 年龄:23岁 | 婚姻状况:离异 |
职业:无业 | 工作单位:无 |
涉嫌案件:2005年7月30日儒林苑小区杀人案 |
症状:重度躁郁症 |
家庭状况:父母健康,无家庭异常状况 |
备注: 该嫌疑人两个月前离婚,在离婚前后有过多次过激行为。据家属称,该嫌疑人从大一开始就患有抑郁症,经过药物治疗后缓解,婚后因为流产刺激,诱发重度躁郁症。时常自言自语并伴随哭泣,声称自己没有得到爱,基本生活无法自理;时而精神亢奋,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家人争吵,一旦被激怒,就会出现攻击性行为。 |
部分咨询录音: 赵静(以下简称赵):(尖叫)别想抢走我的儿子!滚开!赵静:骗子……方光辉是个骗子!说什么爱我,要养我一辈子,都是骗人的!你们都是骗子!我不会再让你们抢走我儿子!小偷,我打死你!咨询师:别害怕,我不是来抢你儿子的。他今天吃饭了没?赵静:吃饭……对……它还没吃饭!你能给我一点狗粮吗?不对……这不是我儿子,我的旺旺是热乎的,我的旺旺会动!(突然扔了枕头尖叫)我的旺旺去哪儿了?谁把我儿子旺旺偷走了?咨询师:(掏出手机)你看这里,这张照片,是不是你儿子?赵静:是它……儿子,我的乖儿子(哀求)你可以把它还给我吗?咨询师:你儿子现在很安全。只要你配合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见到它。赵静:(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不能怪我……这是命中注定……不是我!我们一起摔倒的,我还活着,他死了是他的命!咨询师:没人怪你,赵静。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别害怕,来,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你慢慢说。 |
在赵静凌乱断续的讲述中,我拼凑起了事情的经过。
她和方光辉离婚时有过约定,旺旺要跟她走,当时方光辉也同意了。
离婚后,她找了个模特经纪公司上班,一个月前,经纪公司安排她去敦煌拍广告,她没办法,只好把旺旺送到方光辉这里,请他帮忙照顾几天。
没想到等她从敦煌回来,方光辉却耍赖不肯还狗,说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法保证旺旺的生活,不会再把旺旺交给她照顾。
方光辉在监控里看到她带着狗离开的那一天,就是赵静偷偷上门带走了旺旺。
方光辉也效仿赵静,趁她不在家,上门说自己是她老公,让房东打开了赵静出租屋的门,大摇大摆带走了旺旺。
赵静发现旺旺不见,立刻杀到儒林苑,和方光辉一通大吵,骂方光辉是骗子、撒谎精。
方光辉说她是泼妇、精神病,赵静情绪上头就动了手,方光辉也毫无绅士风度地还了手。两人一个要抱狗,一个要拦着,扭打到卫生间,结果被地上的水渍滑倒,结结实实磕到了浴缸上。
赵静说自己磕到头,当场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发现方光辉躺在自己旁边一动不动,脑袋上全是血。
她用手指在方光辉鼻子前探了探,也没感应到热气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旺旺都忘了带,冲出大门就跑。
赵静絮絮叨叨地说方光辉不是她杀的,是自己摔倒的,她不是杀人凶手。
我发现,她完全不知道尸体被割掉了头颅,也不知道旺旺已经死了。
她讲述的过程中,一直害怕得发抖,以她的肢体动作和面部微表情来看,撒谎的可能性不大。
赵静虽然神神叨叨的,但她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以为这个案子不会再有我的事情了。
没想到才过一天,公安局又打来电话,说鉴证科的报告出来了,显示死者血型和方光辉并不吻合。他们想再次审问赵静,请我再过去一次。
死掉的人竟然不是方光辉?那这个被砍头的是谁?方光辉的尸体又去哪儿了?
我感觉这个案子越来越棘手了。
去公安局的路上,我想到,赵静应该还不知道死者不是方光辉,我可以利用这点信息差,从她嘴里多套点话。
但是我怎么才能让赵静配合?看到路边的宠物店,我突然有了主意。
“余警官,你来了。”赵静看起来清醒了很多,不停往我身后看,“旺旺怎么没来,你上次不是说,只要我配合就能见到旺旺吗?”
“旺旺生病了,宠物医生说他有点营养不良,需要输液治疗。”我打开手机,调出一段视频,屏幕里的雪纳瑞怏兮兮地躺在蓝色护理垫上,前爪上还绑着输液器。
“我的旺旺……上次我接回它,就觉得它变瘦了。方光辉这个王八蛋!我就知道他不会好好照顾旺旺!”赵静心疼得直掉泪,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这个骗婚的撒谎精、变态,死了活该!”
视频里的狗当然不是旺旺,我在宠物店找了只和旺旺差不多的雪纳瑞,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好在赵静一听说狗生病了,只顾着心疼,没察觉到异样。
余波,你又骗人了
我轻咳了一声,从赵静手中抽走手机。
“你刚才说他骗婚?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赵静的眼睛。
“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赵静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冷笑了一声。
赵静说,她大二时跟着同学去酒吧玩,认识了方光辉。方光辉对她一见钟情,每天到学校门口蹲守,送花送礼物,请室友吃饭,背着吉他唱歌,无所不用其极。同学们都起哄说,像是电影里的桥段,她自己也对方光辉的追求很是受用,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没过多久,赵静就怀孕了,她想打掉孩子,方光辉却劝她说流产伤身,反正她已经到了登记的年龄,他们结婚好了。
赵静的父母知道后,也劝她结婚,说方光辉的条件太好,错过这个金龟婿,以后铁定后悔。她晕乎乎地,就这么放弃学业和方光辉结了婚。
“没想到,婚后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赵静苦笑道,“没过多久,他就说害怕翻身压到我肚子,伤着孩子,要和我分房睡。从那以后,他就再没碰过我一指头,甚至在我不小心挨到他的时候会立刻躲开。对我也变得非常冷淡,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我要去医院做产检,外面下雨,我让他开车送我,他说剧组有事走不开。我只好自己打车过去,刚一下车,就被一辆摩托车刮倒在地,孩子就这么摔没了。他就跟疯了一样地冲我发脾气,说我挑个不下雨的时候去医院会死吗?”
“然后你们就离婚了?”我忍不住问道。
赵静点点头,“流产之后,医生说我以后很难受孕,我抑郁症也复发了。他嫌我晦气,跑出去住酒店,把我一个人晾在家里……如果不是还有旺旺陪着我,我可能早就死了……我还以为真的是我的问题,一个劲怪自己没用,生不出孩子……现在我才知道,是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同性恋的?”
“就是他死的那一天。”赵静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离婚后,赵静找了个模特经纪公司上班,有个男模特也是同性恋。
30号那天,同事聚在一起喝下午茶,大家聊起自己的恋爱史,那个男模特显摆,说自己的桃花比全公司的女的加起来都多,还打开电脑给大家看自己的猎艳记录。
然后,她在其中看到了方光辉的照片和大尺度聊天记录。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骗了。
当时赵静气得眼前发黑,差点没站稳,直接冲到了儒林苑,找方光辉对峙,要他赔偿青春损失费。
“你恨他吗?”看着失声痛哭的赵静,我产生了一丝同情。
“当然恨!”赵静咬牙切齿地说,“他害我大学没有读完,他害我再也生不出孩子,他害得我开始害怕男人!但老天是有眼的……他死在我前面,这就是他的报应!”
我问她知不知道方光辉的情人都有谁,赵静摇头,说方光辉瞒她瞒得滴水不漏,她只知道那个男模特和他有过一段。
难道……那具无头男尸就是那个男模特?
审讯结束后,黄队立马带人去了赵静公司,询问那个男模特的下落,结果去了才发现,人家活得好好的,正在广告棚里拍片。
警察问了一通方光辉平常和哪些人来往,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男模特说他们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只上床不恋爱,他对方光辉了解的也不多。
但是男模特提到,方光辉很喜欢看电影,他们约会的时候,方光辉不喜欢去酒店开房,而是喜欢带着他去私人影院,一边看电影,一边玩花样。
这种影院确实私密性更强
方光辉经常去的那家私人影院叫苹果乐园,就在昌平区的步行街里面。
警察展开清查的时候,竟然在这家影院发现了原本已经死去的方光辉。
黄队告诉我,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方光辉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惊吓,而是见到救星一般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