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 | 李苏宁 记者 | 嘉沐
节选自《凤凰周刊》2017年第13期
朝鲜武器库虽然庞大而丰富，但从整个阅兵编排来看，仍停留在机械化战争时代，多数自行火炮均为敞开式战斗室，缺乏现代化信息火控系统，装甲车辆也普遍没有安装精密的防护装甲和探测传感器。更致命的是，朝军严重缺乏可以争夺局部制空权的先进战机。
在全球猜测朝鲜会不会在太阳节进行第六次核试验之时，朝鲜却以一场盛大的阅兵进行“示威”。
当地时间4月15日上午10时20分左右，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乘车抵达平壤市中心大同江畔的金日成广场，检阅仪仗队后登上主席台，朝鲜军民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正恩微笑，鼓掌，向台下欢呼的军民挥手示意。金正恩穿黑西装、系银色领带，不时与身边的高级官员交谈。不过，整场阅兵式，他都未发表公开演讲，而是由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副委员长兼国务委员会副委员长崔龙海致辞。“我们已经准备好，以全面战争应对一场全面战争。我们准备以自己的方式，用核打击的方式回击任何核打击。”崔龙海在电视直播中说。阅兵式期间还出现了“一定要将美国侵略者消灭”的标语。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在阅兵前夕发表声明说，如果美国胆敢挑衅，朝鲜将给予最严厉的回击。但其同时奉劝美国“选择正确的办法解决问题”，这被外界视作朝鲜“刚中带柔”的一种策略，形同把缓和半岛紧张局势的球重新踢给美国。
来自韩国军方的消息称，本次为朝鲜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阅兵。但来自INDPRK旅行社的一位中方人士向《凤凰周刊》透露，该旅行社长期往返于中朝之间，据其内部人士获得的来自朝鲜官方的背书显示，朝鲜原本是定于4月25日（朝鲜人民军建军85周年纪念日）阅兵的，由此证明昨天（15日）的阅兵完全是针对特朗普的表态以及军事行动的迅速反应。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的李维亚（Evans Revere）也认为，尽管外界普遍担心朝鲜会在近期举行核试验，但美国打击叙利亚的行动以及种种暗示性的威胁可以促使朝鲜有所收敛。“阅兵是一种关注度高、非战争的炫耀实力的手段。”
自2011年执政以来，金正恩已经举行了六次阅兵。日本朝鲜问题专家边真一指出，从上世纪60年代以来，朝鲜在最高领袖“逢五逢十”大庆的时候往往会举行盛大庆典，阅兵属于当之无愧的“一号运动”。由于2017年是金日成诞辰105周年，朝鲜以阅兵来缅怀追忆，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意图体现得淋漓尽致。
除了金正恩和崔龙海，内阁总理朴凤柱、国务委员会副委员长黄炳誓等朝鲜党政军高级官员都出现在主席台上，但没有发现其他国家政要或重要宾客身影。值得注意的是，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金永南并未站在金正恩附近，而是出现在主席台最左侧的位置。
与此同时，先前被韩国媒体传言已遭清洗的前国家保卫相金元弘也在主席台上亮相，并佩戴4星大将肩章。此外，金正恩的妹妹金与正多次在主席台上出现，并与金正恩进行交谈。
从朝鲜中央电视台播出的画面统计，朝鲜陆海空三军、战略军以及工农赤卫军、红色青年近卫军等组成的约30个方阵依序通过金日成广场，出现将近800余台（辆）武器和装备，宣传“劳动党的不可战胜”和“军队的所向无敌”。
上述中方人士认为，本次阅兵对研究人民军部队番号和指挥关系的同好来说，简直是一场巨大的福音：此次电视台的解说词信息量大的吓人。“朝鲜不仅公开了这次阅兵所有参阅部队的番号信息，还公开了方队领队的姓名、军衔和军种。这与它过去高度保密，用数字代号称呼部队的做法可谓天壤之别。而对研究人民军组织的朋友来说，获得除几支明星部队外其他的部队首长姓名，更是如同做梦般的收获。”
在他看来，金正恩上台之后人民军的变化的确很大，除了引进各种军兵种技能竞赛，也提高了技术军种的待遇和地位。“更重要的是，人民军从理念上抛弃了过去的一些传统认知，公开番号如此，介绍部队首长亦如此，但究竟是基于自信还是基于炫耀？尚未可知。”
“现代战争是炮战。”这是2013年3月金正恩在视察西南前线的长在岛守备队和舞岛英雄守备队时说的话。金正恩成为朝鲜最高领袖后，几乎每年都会对炮兵进行数次视察，包括对部队建设的视察和指导炮兵训练或专业技能比武。
奉行“火力万能主义”的朝鲜炮兵在阅兵式上“精锐尽出”。在机械化车辆方阵中，分别采用履带式底盘和轮式底盘的170毫米自行加农炮以及122、240、300毫米齐射火箭炮隆隆开过金日成广场，甚是壮观。这些火炮早有一个关键技术指标，是必须具备从朝韩“军事分界线”（MDL）附近5-20公里内的特别加固炮兵阵地打到首尔的能力，如同朝鲜中央电视台解说中强调的——这是一支有着“钢铁意志、钢铁威力”的“百战百胜之师”。
作为每次阅兵中朝军自行火炮的必备展品，170毫米自行加农炮、即“谷山大炮”可谓朝军的代表之一。朝鲜官方赋予该炮更具震撼性的名字——“主体思想炮”。从朝军历次演习来看，“主体炮”采用8人制的炮班编组，且该炮不设炮盾，也没有装甲炮塔，导致其在机动时除驾驶人员，其他人员全部属于围绕炮身布置。这种全敞开式自行火炮基本没有抗打击能力。
韩国军事专家透露，当前展示的“主体炮”都是1989年定型的新版本，使用空间更为宽敞的“天马号”坦克底盘（即“先军号”的前身），炮车底盘上安装了备弹12发的弹架和辅助装填装置，以保证火炮射速，弥补因士兵体质差距带来的火炮射速偏低等问题。“主体炮”的炮口安装了多缝式制退器，以有效降低射击时的后坐力。
继“主体炮”之后，阅兵中还展示了朝鲜自研的240、300毫米火箭炮。与2015年展示的型号相比，它们的最大变化莫过于驾驶室全部换上装甲壳体，面对开火时的爆震波以及敌方弹片袭击的防护力大为提高。朝中社曾在介绍该炮时说，该炮是为人民军“预备炮兵”准备的，这个单位常被外界称为“炮兵军团”，是朝军中一支专门装备远程火炮的武装力量。
外界更为关注的，是朝鲜弹道导弹的发展情况。
此次阅兵中，朝军展示了射程从500公里到5000公里不等的导弹，形成梯次火力压制布局。其中最先登场的化城-6号导弹，可携带700-1000公斤弹头，射程延伸到500-1300公里，可对韩国全境乃至日本大部分地区予以覆盖，它们同时也是朝军装备数量最多的导弹。据介绍，在配备大规模杀伤性弹头（WMD）的情况下，化城-6号和化城-10导弹依然对集结于朝鲜半岛近海的美国航母战斗群具有一定遏阻作用。
高潮出现在新型“北极星”中程潜地导弹（SLBM）和远程洲际弹道导弹（ICBM）登场之时。“北极星”中程潜地导弹基本技术仿效自上世纪60年代苏联生产的R-27（北约代号SS-N-6）潜射弹道导弹，射程介于1000-1500公里之间，前端多出一个形似奶瓶的部分。
美国兰德公司朝鲜半岛专家布鲁斯·贝内特博士认定它是导弹的再入飞行器，“这个部件较为细长，显然留出了安装火箭推力矢量喷嘴系统的地方，这样安排的好处是使‘北极星’导弹在弹道飞行的任何阶段都得到制导和操纵，不至于过去朝鲜导弹在助推阶段结束后的所有飞行都需要靠自旋稳定系统来实现”。美韩情报专家均相信，朝鲜已为该导弹配备了极为精密的惯性导航系统，并有效提高了射击精度。
蒙特雷国际研究学院的朝鲜军事问题专家汉哈姆（Melissa Hanham）认为，阅兵式上至少出现了两种ICBM，说明朝鲜正在努力发展一种新概念的洲际导弹。“一般来说，朝鲜会在阅兵式上展示新武器的概念，但这些武器还没有进入测试和发射阶段。现在这种新武器应该还处于设计阶段。”
华盛顿一家核不扩散研究中心的乔舒亚·波洛克（Joshua Pollack）则说，朝鲜首次展示的潜射弹道导弹射程可以超过1000公里，说明朝鲜正致力于开发更加难以监测的水下导弹发射技术。
继“北极星”之后，还出现了多辆搭载远程导弹的发射车，让人惊讶处于国际封锁下的朝鲜竟有了“军事大国利器”。有专家通过判读阅兵影像指出，这款尚不知命名的导弹通体采用迷彩涂装，与之前通场的银白色涂装导弹形成鲜明对比，这似乎是朝鲜军方刻意强调其进入实战部署阶段（白色导弹一般属于试验弹或训练弹）。
该导弹所采用的八轴越野卡车底盘极为庞大，型制与白俄罗斯明斯克汽车制造厂（MAZ）开发的MAZ-7910/7911型八轴特种运输/起竖/发射三用车（TEL）非常相似，后者是俄战略火箭兵所用“白杨-M”洲际导弹的“代步工具”。专家注意到，朝鲜远程导弹发射车通过金日成广场时没有留下较为明显的轮胎辙印，显示车辆为轻载通过，导弹实体似乎没有直接停放在车体上展出，这给外界留下想象空间。
朝鲜武器库虽然庞大而丰富，但从整个阅兵编排来看，仍停留在机械化战争时代，多数自行火炮均为敞开式战斗室，缺乏现代化信息火控系统，装甲车辆也普遍没有安装精密的防护装甲和探测传感器。更致命的是，朝军严重缺乏可以争夺局部制空权的先进战机，以至于地面车辆广泛配置大口径高射枪炮或射程仅及4000米的肩扛式地空导弹，如此密集的防空火力部署间接反映出朝鲜军队的无奈。
在韩国安全战略研究所研究员赵成烈看来，朝鲜通过阅兵展示了核和导弹能力，“但它没有越过美国划下的红线，它显然保持了克制，没有进行核试验或发射洲际弹道导弹”。
不过阅兵次日，就在美国副总统彭斯正在前往韩国首尔之际，朝鲜于上午在咸镜南道新浦一带试射型号不详的导弹（美韩分析认为是“北极星2型”导弹），但以失败告终。去年“太阳节”当天，朝鲜试射一枚“舞水端”中程弹道导弹，同样以失败告终。
新媒体编辑 | 丰泽 马茹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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