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彩虹纹身引发的出柜

"你是恨我吗？"

这是我向母亲出柜后，她重新走进我房间问的第一句话。

是的，就在十多分钟前，我出柜了，准确地说，是被迫出柜。

一年前，我在脚踝处纹了一个六色彩虹纹身，以此祭奠我那刚刚结束的三年感情。本以为这个烙印可以让我纪念爱情，后来才知道，它最大的用处便是在健身房遇见心仪的小奶狗时，就刻意地走到他的身旁，一边健身，一边观察对方看到我脚踝纹身时的反应，此招一出，果真有过几个跟我搭讪的小可爱。

近来，纹身有些掉色，看着总显得凄惨，便打算补补色，顺便做点修改。找好师傅，谈好价格，三个小时的时间，狰狞地咬着牙，大汗淋漓，抽了一整包烟，终于搞定了。

在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后，开门便撞见了母亲。

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母亲从北京回来了。

母亲在我上大学后就去了北京创业，一年也就回家两次，可按理说她应该下个月才回来。

纹身一事本就是瞒着她偷偷摸摸去做的，并没打算让她知道，毕竟在她那一辈人的眼中，纹身、抽烟的可都是坏孩子。

所以，那段时间里，我都穿着长长的睡裤，出门便穿中筒袜，和母亲交谈时，也刻意避开她能直视脚踝的视线。尽管我万份小心，但是，终究没能逃过母亲的法眼。

晚饭后，我在屋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肖秀荣精讲，而母亲坐在我身后的床上看着我，空气变得不同寻常，我能明显地感受到身后有一双锐利的双眼，好似被凶狠的狮子盯上。

母亲还是先开口了，她质问道："为什么纹身？"

“喜欢。”我没多解释，就说了这两个字，攥紧书，声音有些颤抖。

“那为什么纹彩虹？”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寻思着，母亲难道知道彩虹的意义？她不可能懂这些的……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忐忑而又恐惧。

不知道是哪根弦抽筋了，我竟反问了句：“你不应该早就知道的吗？”

“我该知道什么？”母亲一脸愕然。

我不停地冒汗，心跳加速，不停地问自己，要不要坦白？要不要出柜？

最终我还是说出来了，“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男生。”

母亲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卧室。而我如释重负，积压了这么多年的负担，终于说出来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母亲早就知道我的性取向，毕竟我读初中时干了一件蠢事，向直男表白，闹得全班师生都知道了，班主任怎么能不告诉家长呢？只是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就在母亲走出房间后，我开始整理思绪，想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我和母亲的1V1战斗。我想着母亲可能向我开炮的每一个问题，从同性恋是病，到结婚、生子、养老等等。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出柜了，态度就要坚定起来，毫不动摇，并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可我没想到是，母亲再次回到我房间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恨我吗？”

这让我的准备瞬时前功尽弃，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我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母亲淡淡地说：“就是因为小时候对你太严格了，你才会讨厌女生吧。”

我无言以对，心头一酸，是啊，她终究是母亲啊，我怎么能把她当成敌人啊？即使是我自己本身的问题，她还是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过错！而我却绞尽脑汁地去想如何去赢得这场“战争”。

我的泪水早已止不住，瞬时泪流满面，用力抱着母亲嚎啕大哭，母亲紧紧地抱着我，默不作声。

在我情绪稳定后，我开始跟母亲说了我这几年的经历，让我震惊的是，当年班主任竟然替我隐瞒了那件事，他并没有告诉母亲，而母亲也并不知道彩虹的含义，就单纯地想知道我为什么是彩虹图案而已。

我一边苦笑自己的出柜是由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导致的，一边回答着母亲各种各样的问题。

最后母亲只说了一句话，“以后怎么过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开心就好。”

或许很多人会羡慕我，羡慕我有这么开明的母亲。

但从母亲紧皱的眉宇间，我能感受到她的无奈。即使母亲说了“你开心就好”这样看似豁达的话语，我也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妥协，她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是真的没有对策，所以她不得不这样说。

她想为我做点什么，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她只能说你开心就好。

不然，她还能怎么办呢？

后来的日子里，母亲也与我谈过往后的打算，“那你有男朋友么？”

“还没呢，遇到合适的就在一起，没遇到的话一个人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