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家的小姑娘交了个疑似渣男的男朋友，夫妻两人各种苦劝威逼无果，将她带到我家，想让我说服她改变初衷。
小姑娘刚满二十岁，上大二，直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不是你们说‘爱就是付出’吗？我现在付出得很快乐，你们为什么还要阻拦我？”
就在上一个情人节，她用省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了最新款的iPhone，而他却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才象征性地送了她一个几十块的发卡。
他声称学校的宿舍人太多住得不舒适，她便主动掏钱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单身公寓。这笔支出没法儿向家里申报，只好又兼职了一份在超市做促销的零工。
她把他的每句话都当成圣旨，而他对她却是漫不经心的，一边享受着她的礼物、她的体贴和照顾，一边跟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微信是从不秒回的，电话都很少马上接，主动找她的理由大多是：卡里没钱了，专业课的笔记忘了抄，以及，今天想吃孜然炒肉。
两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了一年。她爸妈发现她越来越瘦，神情也越来越凄苦，从她的一位好友那儿辗转打听到了实情，立刻就坐不住，软硬兼施地采取了一系列手段，无计可施后，把她拉来了我家。
可同一个故事，同一个人，从她嘴里讲出来又是另一番情境。
“他知道我怕黑，还专门送了个小手电给我，刻着我俩名字的首字母呢。”
“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每天不管多晚都会给我发晚安。”
“他看我的眼神特别温柔。”
“他曾经连着给我讲了一个小时的笑话逗我开心。”
她急急地为他辩白，我们听得哭笑不得。这分明是遇上了爱情中只动嘴不走心的渣男，还当自己拾了宝，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乞丐，捉襟见肘地搜遍爱情的全身，只找出了几枚硬币。
劝不了小的，只有劝大的。我瞅准机会劝她爸妈：“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别逼她了，万一逼得狠了，她出于叛逆也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岂不更糟糕？”
她妈妈抹了把泪点点头，说了一句我至今难忘的话：我们不是嫌那个男孩儿穷或者没出息，只是她是在我们千娇万宠里长大的小女儿，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这样轻贱自己的爱。
我将她这句话说给我的女友F听，她沉默半晌，笑笑说：“可不是吗？这世间所有的爱里，唯有得不到回应的那种，最轻贱，最不值钱。”
我想她大概是很有发言权的那个人。三年前，她也曾经顶着父母朋友的巨大压力，倾尽全力爱着一个人。
爱那个并不太爱她的人。
为他，她辞了工作，陪他回了老家，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女孩变成一小时能做五道菜的小厨娘。他和朋友们在客厅喝酒，她一个人在厨房焦头烂额，换不来一句关心问候，只有他时时不耐烦的催促：你快一点行不行啊，我们都快没菜下酒了。
付出的还不止这些，她将工作几年的积蓄全贡献出来给他家老房装修，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将他的妹妹插进了市里的重点中学。他不喜欢女人出去交际，她便跟所有朋友都断了联系；他随口说了声女人要多顾家，她回头就推掉了公司的一个重点项目，只为了能每天按时下班，为他做上一顿晚餐。
她对他掏心掏肺，他对她狼心狗肺，一边享受着她的迁就，一边跟自己的女同学劈腿，直到她将证据摆在他面前，也只换来一句嘲讽：你爱得那么廉价，谁稀罕？
有这样一句话：我也只有一个一生，不能慷慨赠予不爱我的人。
她看到这句话苦笑一声：是啊，我也只有一个一生，可是爱昏了头的时候，偏偏觉得自己是九命灵猫啊。
心被一次次伤透，又在对方一点有意无意的温情中复活跳动，爱得那么辛苦那么卑微，自己却浑然不觉。
后来她分手，回到大城市，换了工作，搬了住处，结识了一个台湾的男孩，对方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她因着上一段情伤，迟迟不愿接受，却在一天夜里给我打来电话，这个独自出差，在外地骨折住院都不肯叫一声苦的女孩子，在那头泣不成声。
那时她为了搪塞他的追求，顺口编了个理由，说认识的时间尚短，双方不够了解，不想太过草率云云。而他居然专程让台湾的家人快递来厚厚两大包资料，他从国小到大学，获得了哪些奖，好朋友是哪些人，爸妈姐姐性格如何，都去过哪些地方，家传的戒指传了六辈，每个戴过它的人，都有怎样的故事。
像个在面试的应届生，带着一点紧张和青涩，将她错失的过往，一点点讲给她听。
而她忽然发觉，自己的爱其实也是很昂贵的。
值得另一个人，出尽百宝，耗尽半生来换。
很喜欢波伏娃的那段话：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爱情这个东西很奇怪，它不是我们上学时候做过的那道“一边放水一边注水的游泳池要多久才能填满”的应用题，只要爱情中有一方不愿回应，即便另一方倾尽所有，也填不满那漫漫虚空。
可是我也见过太多女孩子，仗着年轻，仗着一腔热忱和勇敢，义无反顾地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会有人等到浪子回头的吧，总有的。可我却不敢想，那回头，是真心实意地被她打动，还是仅仅出于年岁渐长心灰意冷的凑合，又会不会是追求某人无果的退而求其次呢？
爱是这世间最平等的东西，不分贫富，无论贵贱，但唯有一种，却是最最廉价的。
那便是一个人倾其所有，而另一个人不屑一顾。
像是买椟还珠那个小故事里的宝珠，也只有遇到独具慧眼的那个人，才获得了价值。
这也是爱情的珍贵之处，不在于玫瑰，不在于口红，不在于香车宝马和珠宝钻戒，而在于那个人，能看得见爱情的表象背后你灵魂的光芒。看得见，懂得，也会珍惜。
爱意是件易耗品，想要好好去爱某个人、被某个人爱的愿望，是会在一次次的伤心和失望中逐渐流失的。年轻的时候对错的人用力过猛，等到足够成熟之后遇到对的人，却早已遍体鳞伤，失去了去爱的力量。
请好好珍惜你的爱情，它很昂贵；它的价格，就是你的价值。
别把它轻易许给有眼无珠的人。■
本文摘自“十点读书”公众号新作《世间一切，都是遇见》。愿在微光低处抬头仰望的你，不忘最初的相遇，不弃从前的梦想。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