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军官兵于鄂西前线作战
1943年5月30日,鄂西会战进入了战斗最高潮,日军已经连续进攻我长江防线要塞线十天,如果防务被突破,则重庆大后方势必震动,这天拂晓,日军七、八百名,猛攻已和日军作战近一周的陆军第五师阵地,今天位于湖北长阳高家堰镇木桥溪村的此处,当即成了搏杀最为惨烈的战场。
王嵩高烈士(四川大邑)军校十期毕业照
战斗当中,黄埔十期毕业,原籍四川大邑的陆军第五师第十三团第一营营长王嵩高率部作战,不幸壮烈牺牲,他的身影,深深刻画在时任第五师副师长的邱行湘心中,直至战役结束后的四十多年,邱行湘仍在战场回忆当中,一笔一画地写道:
王嵩高与敌肉搏,前仆后继,一同殉国者,有五十余人,烈矣;最后,真正击败日寇进攻的英雄,是王嵩高。
时任陆军第五师副师长邱行湘(右)对王嵩高烈士亲笔记述
王嵩高等烈士阵亡后,次日日军开始退却,鄂西会战进入了追击阶段,我方基本恢复战前原态势,确保了陪都重庆等大后方安全,第五师特别在馒头嘴,为该师阵亡的五百余名官兵建立公墓,今仍余残碑,记载着当年的惨烈战事:
……因全般战略关系,本师虽一度奉命转战高昌堰、木桥溪等地,诱敌人深入,然敌之失败,实以此役为主因,每忆此次会战,战斗之烈,将士之勇,歼敌之众,辄不能无感于伤亡之袍泽,爰于曼头咀战地,建立本师阵亡将士纪念碑一座,用彰忠烈,呜呼,诸同志之死重于泰山矣。
国军“陆军第五师鄂西会战阵亡将士纪念碑”残碑
现存湖北长阳高家堰镇镇政府,其上可见王嵩高烈士列名碑首。
位于中国台北的国民革命忠烈祠内的王嵩高烈士灵位及祭祀荣典
1943年,中国的抗战已经进入了第六个年头,虽然在国际情势上,随着1941年末太平洋战争的爆发,中国已是联合国家对抗轴心国家的重要成员,并于本年元月,废除了中美、中英不平等条约,堪称民族大事,但是内外的困难有增无减,美国对于中国的援助口惠而实不至,军民生活窘困不堪,时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的陈诚,口中抗战困难的情形,令人读来仍怵目惊心:
士兵来说,每人每日二十四两军米,加上副食费等,每月要消费五百元以上,今日我国总计有五百多万以上的兵员,国家负担重大,可以想见;近年来各省先后的灾情,如去年的豫灾,现在的粤灾,民众饿死流离者不知多少,而从没有听说过那一处的军队饿死了人,可见我们军队生活虽苦,而比较大多数的民众还是好得多了。
仅以不会捱饿为标准维持部队,显然极其困难,即以陈诚系统主力之师的陆军第十八军而言,1943年4月,便有八百余名士兵潜逃,因之政府与军队组织愈见庞大,而在抗战的消磨下效率却日渐低落,凡此种种,使得身任艰巨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 感慨“社会情势百孔千疮,六年抗战至此,更显得精疲力竭,一处生乱,则处处牵动,弱点破绽暴露无已,后方岌岌,能不危憟。”
鄂西会战国军冲锋前进
即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较为沉寂的抗战局势,到1943年4月再度紧张,日军先是攻取豫北的陵川与林县,孙殿英、庞炳勋先后降敌,至5月13日,日军进攻公安、枝江等地,大举进攻国军沿江据点,鄂西会战正式开始。
随着战况的展开,我方认识到,日军系以进攻我三峡要塞为重心,各部队做向心状的攻击,蒋介石决心以确保长江上游为最重要目标,第六战区各部队在装备劣势情况下,以正面设防,侧面设伏的方式,在长江沿线一点一滴的与敌争夺,日军陆空作战,联络确实,每每能以小部队大胆渗入我军空隙,甚至于我方认为的地形绝境之处,都有日军踪迹,因宜昌附近地形险峻,我方也巧为设伏,打击日军,或果断发起逆袭,遏阻日军攻势。
压在蒋介石 心中的重石,除了鄂西是否被敌突破,直接威胁陪都重庆与大后方安全外,还有外交上的各种挫折,英、美方面先前承诺进攻缅甸,此时却毫无动静,显然毁诺,英国甚至突然提出“西藏是独立国家”,令蒋介石 大感惊愕;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又对于国军污蔑轻慢,凡此种种,都使得蒋氏的情绪近于临界点,对战局大感不安。
5月29日,第十一师师长胡琏奉命全部进入石牌要塞,决心死守,胡琏覆电蒋介石 :“不愧为校长之学生,不污辱第十八军之历史与荣誉”,使得蒋氏大感安慰,日记中称“黄埔精神尚在也”,随着日军进攻石牌要塞损兵折将,决心后撤,蒋介石 终有拨云见雾之感,直称石牌战役转危为安,是抗战六年中最重要之关键,甚至和他个人由西安事变出险相提并论,可见对其心理的巨大影响,鄂西会战,不仅拱卫了大后方安全,也是国内外舆论,对于中国的抗战前景,又恢复了乐观情绪。
鄂西会战因何取胜?除了被人广为传颂的中日双方拼刺刀故事外,更重要的,仍是中国方面对于长江防务的整体经营,1935年时,军事委员会秘密聘请意大利海军少将费拉罗萨(Notarbarolo dit Villarosa) 等,规划长江整体防务,费氏从整体江防的角度,按照长江流速、地形等特性,拟定了各段初步的防御计划,改正了许多布署错误,火力失灵的要塞系统,为长江抗战奠定基础。
费拉罗萨绘制的长江布防要图之一,他建议重整江防要塞,构成多层次的防御体系
由日军于宜昌战役后,俘获的我方江防军守备略图中,即可了解国军在宜昌上下,控置兵力,结合要塞的整体布防情况,当时已无舰艇的海军官兵,因了解船舰特性,乃奉命担任守备石牌沿线要塞的任务,著名记者陆诒曾亲见,他们与陆军官兵一般,穿着土布军衣,腰束小皮带,穿着草鞋打绑腿,甚至在空地间,种上苞谷杂粮,可见生活的困难,但数年来监视大江,守卫要塞,负责尽职。
国民党江防军要塞守备队驻地略图(1939年末)
该资料于宜昌战役时,被日军获得,图上可见石牌上下游的防御体系,向上游即直抵陪都重庆,第十八军即曾驻防于三斗坪,拱卫中枢,时驻防石牌单位系第一总台第一台,归宜万区要塞指挥部指挥
时任陆军第十八军军长,并身兼宜巴要塞司令的方天,原籍江西赣县,毕业于黄埔二期,方天深知在当地善用地形以与火力的重要性,于是事前部署重迫击炮数十门,这批火炮,在石牌战斗的最危急时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当时友军均已转移阵地,石牌几陷孤立,最后趁敌逼近要塞侧面,我集中数十门重迫击炮,集中射出,出敌不意,敌伤亡惨重,并以一师预备队侧击敌之左侧背,敌终不支而退。
1946年蒋介石 与方天在军事复员会议合影
由于宜昌一线复杂的地形,要让这些精度不高的重迫击炮准确击中目标,也非易事,实际负责作业的重迫击炮第四团团副,黄埔十四期的江硕朋便回忆,在战役前,该部队花了三周的时间,针对要地逐一标定试射,这样才有了充分的把握,等到日军进入预定位置时,便速射给予打击,敌疏散不及,迭受损失,认识国军仍有相当战力,放弃攻占石牌,进犯重庆的战略企图。
鄂西会战动员了第六战区近三十万人的兵力,方阻遏了日军的攻势,江防要塞的设置与巩固,炮兵火力的妥善部署,中美空军不断临空支持,以及国军官兵近战无惧,果敢制敌的勇气,加以长江天险的优势地形,都是战役终能致胜的重要因素。
鄂西会战结束后,蒋介石 亲临主持在恩施召开的军事检讨会议,会议当中,蒋介石 特别表扬第七十五军第六师策应南岸作战,阻敌西进,十分得力,时任第六师师长,黄埔六期毕业的沈澄年,在会议上报告该师的作战情况,想起不久前阵亡,同为黄埔学生的部属,直白的表述中,难掩悲痛不舍之情:
天宝山之役,十六团第三连连长张培根,第五连连长生成明,他们第一次冲锋受伤,营长叫他们下来,他们坚决不肯,接着第二次冲锋,敌人被他们歼灭,阵地为他们占领,而他们在任务将完成之际,张连长被敌人手榴弹炸死,生连长被敌人战刀砍死,都壮烈的牺牲了,他们两位一位是军校十六期的学生,一位是军校十四期的学生。
五月十七日,第十七团攻击双连寺外为据点,第一连少尉排长王中勋、沈震渊等两员,在攻击的前夜,都给他们父母写了遗书,大意是说:“明天是为国家尽忠,为民族尽孝的最快乐的日子,以后请父母不要想念他们”。第二天攻击最激烈时候,他们两位,都实践了他们的志愿,很壮烈的牺牲了。遗书两封,已经转报到军部去了,他们都是军校十七期的学生。
陆军第六师师长沈澄年于恩施会议中报告战况
在鄂西会战战场上,如同沈澄年口中的黄埔学生,阵亡者不知凡几,尤以身在前线,与敌肉搏的中下层军官为甚,中国的抗战局势,因其牺牲而日日苦撑待变,甚至能在开罗会议等国际外交场域当中,提出光复东北、台澎,呼吁朝鲜独立等大国主张,其“我生则国死,我死则国生”的民族精神、英雄气度,尤应为后人志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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