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就是金钱，公平就是生命
一个社会要发展，不能不谈效率，但要稳定健康，就不能不讲求公平。首先，
我认为很多年前的公平是低水平的公平，不可维持，它以整个国家经济近乎崩塌为代价，
因为它严重没有效率
。
其次，
任何时代都不可能走到消除了所有问题、终极目标实现的那一天
。我人到中年之后，心态平和一点了，我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今天心肝和脑子不好，我们这代人的使命是把心肝和脑子治好；等到我儿子那一代，心肝和脑子不错了，可胃出问题了，他们治胃；等到我孙子那一代，胃、心、肝都没问题，肺有问题，治肺。人类几千年历史什么时候没有问题？因此，
公平与效率就像一个天平的两端。
我去日本听说当时邓小平坐在新干线上，旁边的日本人半蹲着给他介绍，说每小时多少公里。但是，邓小平仿佛没听进去，若有所思，突然跟旁观的人说，“中国走都不行，要跑啊”。值得注意的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作为中国的改革发端，就是在邓小平访日回来后不久，一定跟他去日本受刺激有很大的关系。当时我亲眼见到邓小平用铅笔写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几个关键词——
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这变成了后来中国改革的号角。
改革刚开始时，蛇口有个很著名的标语，“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我们可以想象改革初期，我们要快速地富起来，要吃饱穿暖，最重要的就是金钱和效率。这个标语当时非常积极，影响了几代人。但是，我现在一直梦想要改变这个标语。30多年中国的改革，现在正在微妙地发生变化，就是由追求物质目标的时代向追求非物质目标的时代转变，由过去追求效率的时代向将来追求公平的时代转变。现在该改变了。
但是不能够过分走极端，说要公平就不要效率了。我希望把这个标语改成“
效率就是金钱，公平就是生命
”。如果30年后的中国重新在蛇口树立这样一个标语，而且像天平一样掌握平衡就很好了。我不接受只追求效率不追求公平，那样我们太多的人将会成为受害者，但是我同样不接受中国只追求公平不追求效率，那样也非常糟糕。
举一个例子，中国的经济绝不可能承受连续三年GDP的增长率低于6%。为什么？因为GDP的一个点就意味着就业率的变化，今年我们的政府提出要新增1000万的就业岗位，很难，今年的大学毕业生就727万，就业是民生中的No.1，最大的问题。中国就是一辆自行车，骑就稳，停就倒，但是骑的速度是个问题，如果速度过快，伤着两边的人，也容易把自己摔倒，那就是只注意效率没有公平，很糟糕，但是只抓公平了，彻底没效率，恐怕也极其危险。因此，我觉得要掌握一个结合点。
现在欧洲很多国家在追求公平上走得太远了之后，效率成了他们最挠头的事情，恐怕也很麻烦，法国遇到的挑战就不小，更不要说意大利、西班牙。
我们一般都知道我们的发展从哪来，从效率来。
但是现在必须要重新确定我们要向哪去，我们要奔公平去。
千万不要以为探讨这样问题的时候，就是只取其一，希望中国能是一个很好的平衡木高手。发展的方向一定是更加公平。我觉得我跟龙永图先生虽然年龄差25岁，但是由于我们知道从哪来，我们可能对“平等”这二字格外敏感，因为我们都经历过最初走进大城市或者走进人群当中的不适应，甚至某种挫败感，等等。所以更愿意建立这一个平等的发展目标。
反过来，千万不能够把它极端化，我们现在很多最低生活的保障，不是回到原来，大家都一样，那种公平恐怕是将来更大恶果的爆发之地。我们要解决的是什么呢？让相对弱势的群体行进的速度更快一点，更看得到希望。
我对比了前两任总理的最后一份政府工作报告，前一任总理，城乡居民的年收入的增长速度是高于农民的年收入增长速度，到了最新的这任总理，城乡居民的收入增长速度已经低于农村居民的收入增长速度。这是我愿意看到的。
也就是说现在农民的人均收入可能比城市里的人低，但是增长速度开始高过他们了，这样就会看到希望，因为是一个逐渐缩小的过程，也许用30年，也许用20年，但是一定是在逐渐缩小。但是如果天天喊口号，可现实中城市居民收入增长速度还是超过农村的，农村居民就看不到希望。
解决公平的最重要的事情是，马上做，多做些事情。另外，要让大家看到希望。
希望是公平中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一旦把希望抽走了，好多人的支柱就消失了。
一方面解决现实中能解决的所有不公平和不平等的问题；另一方面通过政策的确立，通过决策者的不断解说，通过社会的推动，让感觉不公平的人更多地看到变公平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