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马国川
(经济学者、资深媒体人)
本文节选自《
国家的启蒙: 日本帝国崛起之源
》第一编
本文转自公号理想国读书
“爱国主义是流氓无赖们最后的藏身之地。”日本历史上的“爱国贼”们生动地诠释了这句话。
不过,“爱国贼”并不是日本所独有的现象,在19世纪东亚许多国家都有类似的现象。
01
“爱国贼”们抵抗对外开放
1860年,当日本人首次乘坐咸临号抵达美国后,大开眼界,新鲜事物目不暇接。
舰长专门买了一把黑色洋伞作为纪念,船员们好奇地围观,因为在日本使用的都是木伞,从来没有这样的东西。舰长说:
我把这把伞带回国内,撑着伞在街头风光一番,你们说好不好?
立即有人提醒道:
我看还是在官邸里自己玩赏吧。您如果在街上招摇,一定会被浪人袭击!
这种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就在咸临号回国前半个月,一个雪花飞舞的早晨,主张和外国通商的幕府宰相井伊直弼在江户城樱田门外被浪人暗杀。
“樱田门事变”宣告日本“爱国贼”们抵抗对外开放的行动达到高潮。
数千年来,东方国家自成一体。但是到了19世纪中叶,西方人闯入进来,各种冲突在所难免。
虽然日本政府并没有像满清政府那样拒绝开放国门,而是和平地放弃锁国政策。但是门户初开之时,一些日本人认为外国人充满晦气污秽,不愿意让他们踏上本国的土地。
在自认为社会精英的武士阶层中,这种思想并不少见,尤其是那些腰插双刀的年轻下层武士,许多都是“爱国愤青”,视外国人如寇仇。
特别是在通商口岸,很快就掀起了“愤青们”大肆刺杀外国人的风潮。
02
高层积极煽动和纵容
1858年8月,俄国见习官和水兵在横滨登陆购买粮食,遭到武士的袭击,2死1伤。这是日本国门开放之后发生的第一起刺杀外国人的事件。
3个月后,在法国领事馆工作的中国人因穿西服而被误为西洋人遭到杀害。1860年1月,在英国总领事馆当翻译的日本人遭到刺杀。2月,荷兰两名船长也被杀害。
幕府虽然尽全力搜捕犯人,但奇怪的是,杀人凶手一个也没有抓获。这进一步助长了暗杀之风。
“樱田门事变”之后,排外风气更加高涨。在外国人看来,这个东方国家充满了暴力和恐怖。
1861年初,一位美国翻译被杀;6月,英国公使馆遭武士袭击。1862年6月,英国水兵被杀伤;9月又发生了“生麦事件”,一位骑马的英国人无意间冲撞了一个藩主的队伍,被藩主的武士当场砍死。
“生麦事件”酿成极大的危机,一度将日本推向战争的边缘。最后幕府不得不赔偿巨款,才消弥了一场灾难。
日本“爱国贼”的暗杀行为不都是自发的,也受到了来自高层的煽动和纵容。当时的孝明天皇非常反对与外国通商,他听说幕府赔偿“生麦事件”后十分震怒,下诏说:
纵使皇国一端化为焦土,亦绝不愿开港交易。
这种典型的“愤青”言论,更加激励了日本“爱国贼”的排外行为。
随着仇恨外国人的风气的蔓延,与外国人打交道的日本人也成为仇恨对象。
腰插武士刀的浪人们充斥街头,四处寻找“卖国贼”。
在他们看来,凡是与外国沾边的人都有卖国嫌疑。
与外国人做贸易的商人关起了门,讲西方学问的洋学者的处境越来越危险,随时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因为在自诩为爱国者的浪人们的眼中,那些读外国书、喜欢谈论欧美文化制度的人,当然都是欺瞒世人、崇洋媚外的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03
思想家不敢谈论时事
在排外之时,仇视手无寸铁的学者,似乎并非日本所独有的现象。这一方面固然说明了那些高举爱国旗帜者们的愚蠢和非理性,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他们的卑怯。
他们不敢向那些掌权者叫板,正如鲁迅所说:
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一位受聘于幕府的翻译官,无意中提到外国事物,被青年武士提到追杀,跳进冰冷的护城河中才幸免于难。另一位翻译官的家被浪人破门而出,他从后门匆忙逃出,才捡回一条老命。
在江户开私塾传授西学的福泽谕吉备感恐惧。因为他知道:面对这些凶残乖戾的“爱国贼”,无论如何退避都无法让他们满足。
只有丢掉洋书,向他们低头道歉,与他们一起高唱攘夷论高调,甚至比他们更激进地提刀追杀洋学者才能让他们满意。
▲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无法终止自己的思想,只能谨言慎行。在身份立场不明的人面前,他绝不谈论时事。
他家中的棉被橱内的地板特意设计成可掀式,以防遭人暗杀时可以从地板下逃走。在长达十二三年的时间里,福泽晚上从不外出,而是安心从事翻译工作过。
不得不外出旅行,就编一个假名,行李上也不敢写“福泽”两字,以避人耳目。他后来回忆自嘲道:“那样子就好像逃亡者避人耳目,或宛如小偷四处逃窜一般。”
04
“爱国贼”不是日本的独有现象
日本“爱国贼”的要求是,废除日本已经签署的通商条约,将外国人永远驱逐出日本。
这显然既不是近代意义上的民族运动,也不是近代意义上的救亡运动,只是盲目排外的社会破坏活动而已。
这些过激行为虽然阻碍了日本的开国改革,加剧了日本社会的动荡,却改变不了历史潮流。
“爱国愤青”们滥杀无辜的行为,逐渐遭到了世人的唾弃。国民越来越认识到,只有以开放的心态接受现代文明,融入现代文明,才是日本的出路。
在这种社会共识的推动下,日本开始明治维新,“爱国贼”们也消失了。
诚如18世纪的英国作家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所说:
“爱国主义是流氓无赖们最后的藏身之地。”
日本历史上的“爱国贼”们生动地诠释了这句话。不过,“爱国贼”并不是日本所独有的现象,在19世纪东亚许多国家都有类似的现象。
可悲的是,在21世纪的今天,一些国家仍然不时闪现“爱国贼”的魅影,让人们徒生今夕何夕的感慨!
本文节选自《
国家的启蒙: 日本帝国崛起之源
》第一编
南京大学高华教授:《红军长征记:原始记录》是目前有关长征记叙的最有价值、最真实、最权威的资料
长征原始记录,共收录了109篇文章,比06版和42版都更完整,再现了历史原貌。书中很多内容是斯诺1937年《红星照耀中国》的资料来源,最全版本,和港版无异,无删改。
编者刘统说:读过《史记》的人都喜欢司马迁笔下的人物,《项羽本纪》中“破釜沉舟”“鸿门宴”“霸王别姬”等生动情节,成为千古传颂的故事。《红军长征记》的作者以朴实的文笔,如实反映了红军战斗、行军、生活的各个方面。如果作家要编写长征题材的文学或影视作品,这些回忆录无疑是最有价值、最真实的素材。
本书是毛主席1936年组织编写的长征回忆录汇编,作者全部为参加长征的红军将士,真实性是本书最宝贵的特征。其底本是《西行漫记》的重要资料来源,是有关长征的原始记录。
回忆录中大量鲜为人知的历史细节不仅体现了长征过程的艰辛,也记载了沿途的地理、气候、民俗、生活、交通等多种情况,是研究长征历史不可或缺的第一手资料。
本书是目前有关长征记叙的最有价值、最真实、最权威的资料。原因大致有以下几点:
一、本书编写于1936年8~10月,在时间上距离长征结束最近,当事人的回忆相对可靠;
二、毛主席在为本书征稿的动员电报中称,“文字只求清通达义,不求钻研深奥”,加之成书时间又较短(组稿两个月,编选成书共三四个月),故本书没有太多条条框框和修饰的成分;
三、本书编写工作由当时党内的大历史学家徐梦秋总负责,另有丁玲和成仿吾协助配合。这些编辑都是重量级人物。
四、本书原本较为稀有,编成后没有公开发行,1942重印后的版本仅在党内传播,目前已知存世的仅有国内的北京、台北和美国哈佛大学图书馆三处。
五、本书是斯诺创作《西行漫记》的原始素材之一,斯诺回到美国后,将自己收藏的1942年版《红军长征记》捐献给了哈佛大学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