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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丨
燕博士
3
月
21
日，久无音讯的网络名人司马南在全网账号被禁之后，又遭遇了一记重击，或许是来自社会的最后一击。由于偷税等被罚超
900
多万。有人从专业税务角度出发，估计其连带各种费用，可能最终需要付出更多。
司马南是个天赋型的网络人物。卓越口才、表演型性格，再加时代风口，多种因素造就了一个网络大
V
。他几十年不变的斗志昂扬，立场一如既往地坚定不移。什么东西流行，他都能找到一个浪头，然后跃于潮流之上，成为热点人物，即便风头不对，但是因为没有体制身份拘束，总能安全脱身，然后等待下一个风口，化鱼成龙。其自称“北京胡同口居民”，其实是一种话术和护身符。其热度从传统媒体时代延续到新媒体时代，并终于在七旬之年，在流量时代，找到了英雄用武之地，迎来了人生最大的一个风口，成为网络大
V
，影响社会心理，乃至经济发展动向。
看看这个罚款新闻掀起的网络热度，就知道他的影响力。但或许这是他在网络影响的回光返照了，是最后一抹霞光。当网络关闭了他的账号，偷税又影响了个人的声誉，这意味着对于他的主流评价已经敲下了最后一颗钉子，个人、网民和社会，能做的就是接受这一切。
我对司马南个人没有多少评价，本文是从思想和观念的角度出发，对其影响力、网络思潮和社会变迁进行考察。
一、这是一次小型的网络思想整风
看待和评价司马南，不能从其本人出发，而必须放在一个思想潮流和社会思潮变化的大时代中来考察。正如“没有马云的时代，只有时代的马云”类似的逻辑，需要在时代的变迁中考察司马南的崛起和没落。
我在此前文章中反复提及，在各地讲座中也经常谈到，司马南的崛起和马云的淡出江湖，其背后的逻辑是一致的。马云在
2020
年
10
月上海外滩金融高峰论坛发言后，社会风气变得敏感，从而出走江湖之后，司马南敏锐地嗅到了网络和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政治气息，从而酝酿制造网络话题，终于跃上风口浪尖，引一时潮流。
这种逻辑，主要是在中美竞争激发了热烈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背景之下，又在改革开放四十年后社会出现了令人瞩目的贫富悬殊之后，网民在爱国激情和个体境遇反差之间，产生了对于资本、民营企业的观念反转，由正面积极的看法转向了负面消极的评价，“
996
是福报”遭遇了网民、尤其是年轻群体的批判，并认为资本是导致贫富悬殊的罪魁祸首。由此马云被驱下神坛，而司马南剑指改制中的国有资产流失，借此一举黄袍加身。
在此之际，“共同致富”的说法盛行一时，既是对于网民诉求的回应，也是一种群体情绪的安抚，更是在沸腾民意的压力之下，对于中国社会发展奋斗目标的再次宣示。马云和司马南，就此成为中国网络观念的跷跷板，其上下浮沉，是考察中国社会风气变迁的温差表。
但是疫情三年之后，经济和就业的不景气，引发了全民的思考和反省。由此在感性和情绪的流量爆发过后，理性和反思重回中国网络空间。
但是这种反思并非来自司马南的主流粉丝群体，而是首先在中高收入群体阶层出现的。他们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并对中国在此关键路口，重新出发、持续发展，报以厚望。这种理性思考其实一直存在，但是在网络“沉默的螺旋”的舆论规律支配下，这种观念一直被司马南引领的网络流量压制，也一直很难浮出水面。
这种僵持局面的破局，是在总理首次媒体见面会上提出了一个观点之后终于出现契机，也即认定过去两年对于民营经济的评价是错误的，从而在政治上为司马南主导的网络思潮定了性、降了温，司马南碾压一切的网络流量势头就此开始转头向下，由所向无敌慢慢走到穷途末路。接下来，马云回国，网络开启盛大欢迎仪式，社会思潮和风气终于实现了对于司马南引领的流量的反制，并终于慢慢占据上风。
在中美博弈、中国需要持续深入推动改革开放的时代压力之下，一个幸运的机遇出现了，一个共识已经慢慢形成，那就是民营经济依然有待释放巨大发展红利，民营经济发展好坏，攸关发展，攸关未来，攸关国运。中央接连出台利好政策文件，鼓励民营经济发展。但是司马南带来的网络影响，给网络空间留下不少阴云，为现实营商环境投下浓厚阴影。这表现在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去世之后，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遭遇网络暴力，背后是网民对于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家，抱有不信任和成见，受资本原罪观念和司马南网络言论所驱使，不少网民制造的网络舆情，成为营商环境建设的负面因素。
时代潮流，浩浩荡荡。浙江杭州在这一轮的科技爆发中脱颖而出，
deepseek
横空出世，重新划分世界
AI
发展版图，并一举掀翻美国
AI
霸权，这种“国运级”的利好因素的出现绝非偶然，其背后是对于民营经济持之以恒的支持，以及重仓民营经济的必然结果。民营经济，至此借助
deepseek
一声响箭，以及激发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强烈自豪感，彻底冲破网络音障，走上历史舞台的星光大道。
华尔街和西方资本，就此开始重新对于中国和中国资产进行估值。历史或将再次重演。西方看待中国由“崩溃论”变为“威胁论”，背后重大变量是民营经济的历史性崛起。今天民营经济在历经低徊之后，重新走到舞台中央，必将继续推动中国经济的发展巨轮。
但是司马南网络影响需要肃清，毕竟观念和思想残留，依然可能卷土重来，清除少数网民观念中的“司马南”，非一朝一夕之功。这需要系统性地发力，进行一次全网的思想观念的“小整风”。这种小整风，实际就是在发展的大旗引领下，统一思想，同心同德，对于群体性的网络思潮，正面加强引导，负面进行清理，为营商环境的改善，进行观念领域的整顿。
因此，自去年开始，司马南的账号全网没了动静，再到今天受到涉税的法律处罚，意味着这股一度喧嚣的网络思潮，至此大势已去。其网络影响，也将快速消退。失去精神领袖的少数网民，在就业和发展的家事国事面前，只能追逐眼前的光。
二、司马南和特朗普的可比性
回看司马南的崛起之路，是值得从舆论和民意的角度进行严肃复盘的。在这一点上，司马南对于民意和舆论的操纵和利用，是和特朗普具有同样的套路的。
其秘笈，就在于紧紧抓住中低收入群体、尤其是低收入群体的群体情绪，发表迎合性的言论，宣泄基层愤怒情绪，成为基层民众的“代言人”和“当代英雄”，从而制造网络舆情，把持网络舆论，牢牢扎根于基础厚实的网络民意之中，实现迅猛成长。
特朗普在美国的崛起，就在于他依靠商人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了在美国引领的全球化推进了数十年之后，美国出现了产业空心化，传统重工业区出现锈带，城市破产，产业工人失业，无数中产遭遇阶层滑落，由此美国出现了中低收入群体的愤怒。特朗普察觉到了美国国力的衰退，以及由此引发的民意的转向，更读懂了愤怒民众对于就业的强烈需求，对于“吸走就业机会”的东方大国的不满，对于空喊口号、追求政治正确的民主党的无比厌恶，他就此精心设计自己的人设，组建团队打造竞选纲领，以一句精致的“让美国重新伟大”的竞选口号，一举击中中低收入群体选民心理痛点，就此一发不可收拾，成为美国底层选民领袖，一路高歌猛进，开着皮卡、载着“红脖子”直接冲进白宫，登上总统宝座。
由于美国是竞选社会，选票文化是政治的底层逻辑，只要获得面广量大的中低收入群体的支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至于反对党、政治对手的言论和抨击，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他们无从撼动基于选票的权力正当性，甚至可以通过阴谋论的引导，将对手的言论转化为有利于己的舆论，也就是说，只要吸引更多底层选民的支持，无论正面还是负面言论，都是有助于自己的能量，这就凸显了舆论的极端重要性。
反光司马南，其网络舆论制胜的法宝，就是洞察了相当数量网民的心理诉求和心理痛点，就此制造撕裂话题、迎合网民情绪，并以树立网络公敌的方式，将一些民营大企业置于网络审判台上，以批判国有资产流失、资本罪恶的名义，振臂一呼，万众响应，宣泄了群体愤怒，自己也顺势成为网民心目中的阶层代言人。粉丝蜂拥而至，流量汹涌澎湃，堪称名利双收。
我们将这两者进行比较考察，是为了说明舆论工作的重要性，舆论和社会阶层、社会群体、利益分配、公平正义高度相关，却恰恰和真理真相，相去甚远，虽有联系，常常背离，其中关键之处，在于对于社会人心的洞察和影响。网络舆情为何重要？就在于他们是源于网民的真实心声，是社会舆论的真正发源地和舆论的酝酿池。但是舆论引导的成功，更多是基于社会的发展和利益的平衡，一旦在这方面出现分配问题，就会出现社会风险，一个谣言或者极端提法，都会引发较大影响。
三、司马南的秘密思想武器
司马南能够影响网络这么久，也能影响到这么多的网民，其必然是有一个思想的武器的，否则很难影响人心人性，也很难走得太远。
表面看，这种思想武器是爱国主义。只要他牢牢站在爱国主义这个精神和思想的制高点上，他就能够确保站在政治正确的安全线上，就能够把持舆论，利用广大普通网民朴素而热烈的爱国情感，指挥千军万马，产生网络重要影响力。
但是再深入考察，我们会发现这种爱国主义只是表象，他的思想武器的秘密，藏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面，藏在一套文化理论里面。这种秘密就是中国传统社会评价人物的一套方法论，也即“观人要看大体”的理论。
这个思想武器当然并非是司马南创建的，但是他的做法无形中利用了这个文化传统，从而成为他的思想武器，也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一个法宝。
所谓“观人要看大体”，就是要将人辩证地一分为二看，评定一个人的好坏，要看他的主要的一面、基本的一面。“大体”就是大局、大部分的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只要他主要的思想和观点是对的、是符合某种利益取向的，那么他就是好人、就是对我有用的人。
至于他其它方面出现一些小问题、小的错误，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是瑕不掩瑜的，局部影响不了整体。毕竟他主要方面和基本面是好的，这就代表他小的方面是片面的矛盾，是可以原谅、终将改正的问题。
正是中国社会这种只看人的基本面、而忽视了另外一面的文化传统，成为中国社会的一个思维漏洞和文化“死穴”，衍生为中国一个灰色的社会空间，由此成为文化土壤，产生了无数的伪君子和大伪之徒。原因很简单，只要我大体是对的，我只要忠君爱国，小的问题不过是细枝末节，乃至道德瑕疵，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这导致了自古至今都有的一个现象是，一个人只要大声宣称他的价值观是符合主流的、符合忠君爱国思想的，那么他就是政治正确的、就是安全正确的人，就是不容攻击的人。再进一步，攻击他就是攻击主流思想，就是反对忠君爱国，反过来，攻击的人反倒坐实了罪名。
我们看古代都有一些清流派，在朝廷斗争中几乎所向无敌。他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几乎将对手反驳得体无完肤，退避三舍，这就因为他们是孔夫子的忠实信徒，思想直追孔圣先贤，已经占领了价值和道德的战略高地，那他就是掌握了真理的权杖，代表了政治正确，是神圣的化身，当然就无从反驳，而反驳本身就是一种罪愆。
但是这种价值和道德的正确化身，难以消除生活中的人性自私之心，不过因为有一层难以击穿的神圣外衣，人们看不破，或者看破了也不敢说穿，因此无数道貌岸然之人，有了生存空间，表面上散发圣徒的光辉，其实已经败絮其中。这就是伪君子的由来，也是伪君子的文化藏身之处。因为是文化的灰色地带，而且一直没有正本清源，所以这里一直水草丰茂，是社会风险的发源地之一。
金庸塑造的小说形象中，为什么岳不群成为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反面典型？就在于很少有人像金庸这样，在传统文化的阴影中单独拎出了这个一个人物，罕见地将其塑造为伪君子形象，在此之前，罕有其匹，其文化震撼力，令人震惊。
司马南因为站在了爱国主义制高点上，获得了政治正确的精神护身，获得网络拥趸无数，由此成为网络空间中屹立不倒的金光闪闪的“爱国大神”，其散发出的爱国者的神圣光辉，已经遮蔽了个人言行、道德细节等方面的诸多瑕疵，或者说，这种神圣形象具有感召人心的力量，能够自动屏蔽和祛除不利于布道者的负面消息，从而自觉维护布道者的光辉形象。这种政治正确和文化正义产生了自驱力，具有文化自净的功能。
其实司马南已经暴露出了很多方面的问题，但是粉丝看不到、或者也能容忍，甚至为其辩护，这背后，不仅仅是司马南的爱国表演功力深厚，更在于中国社会的文化传统，具有容纳和保护伪君子的作用。这种文化漏洞，正是司马南如鱼得水的思想武器。如果不能清理这一块文化灰色地带，还会持续出现社会风险。
中国文化这种“思维认知漏洞”，还导致了这样的后果，那就是常常被人利用，用来兜售私货，获利甚多。
比如，近年来很多西方网红来到中国，只要表明自己是爱中国的、热爱中国文化的、是中西交流的大师，就能收获鲜花和掌声无数。因为主流社会倾向于认为，他大体是爱中国的，不可能是坏人。这种认知的缺陷，已经被西方人利用。小至网红，大至社会组织，都在利用这个文化心理来谋取好处。
与中国文化这种“看大体”有所不同的是，在很多国家，生活细节和个人言行，反倒构成了评价人物的关键点。比如，一个人如果在生活中撒谎，则整个人生信用就可能破产；如果考试作弊，则会被彻底逐出校园；如果对同学实施人身攻击，可能要把牢底坐穿，等等。这在国内，几乎是难以置信的。这种文化漏洞，也是导致校园霸凌和贪腐现象难除的社会根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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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志华 博士（yandaxia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