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豆瓣最新上映的电影一栏中赫然出现一部评分高达 9.0 的泰国电影，名字非常朴素，叫做《姥姥的外孙》。我好奇地点开了简介。
电影「儿子继承遗产，女儿继承癌症」的大尺度宣传语引发了我强烈的观看欲望，想去看一下一部泰国电影如何深刻地呈现和揭示出东亚家庭中真实而残酷的一面。
电影中的姥姥是一个有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身患癌症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日常独居，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会每天凌晨五点就出摊卖粥。
而外孙安是和妈妈两个人一起生活。妈妈是超市收银员，安则整日沉迷电脑游戏、不务正业。虽然从安小时候是姥姥带的，但成年后安几乎没有去看望过姥姥。因为受到爸爸那边的表妹照顾病重的爷爷并因此继承了爷爷的房产这件事的启发，也想要效仿表妹，希望通过照顾年迈临终的姥姥而继承姥姥的房产。
智慧的姥姥从安来敲门的那一刻就知道安对自己有所图。但在安搬来与姥姥朝夕相处与日常陪伴当中，姥姥仍然能够感受到安付出的真诚的关心和实在的陪伴。
与安有「竞争关系」的是姥姥的大儿子，家庭条件算三个子女当中最好的一个，也因为希望得到姥姥的房产想把姥姥接到自己家来照顾。这两位男性都在姥姥面前非常直接地表达过「我想照顾你，想做你的全职儿子/外孙」。
而平时对姥姥照顾关心最多的安的妈妈，却多次强调我没有想要姥姥的房子，我只是想念姥姥，希望陪伴姥姥。甚至在最后没有得到姥姥房产的时候仍然告诉安，「付出比得到更令人安心。」
而在姥姥最后的时光里全情投入陪伴却没有得到房产的安则不同，他带着满腹委屈与愤怒质问姥姥为什么将房产给了一身赌债、要钱的时候才来看姥姥的小儿子。小儿子甚至还在安的眼皮底下偷偷拿走了姥姥所有的积蓄。而小儿子的每次要钱也都会伴随着疯狂亲妈妈的脸而得逞。
电影中男性和女性对于「想要」的明目张胆和矢口否认赤裸裸的呈现给我带来了深刻的印象。这不由地让我产生了两个非常强烈的好奇。
第一个好奇是关于以安的妈妈为代表的女性的好奇——她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姥姥没有将房产传给平时对姥姥付出最多的自己吗？
我想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电影中最犀利的那句台词「儿子继承遗产，女儿继承癌症」就是出自安的妈妈之口。
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会看到非常多任劳任怨、为家庭、为他人付出的奉献型的女性。电影中的姥姥也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她曾经也是付出了全身心的时间精力照顾自己的年迈的父母，而父母将所有的家产都传给了他们的儿子，也就是姥姥的哥哥。
好像很多女性总是陷在这样默默付出同时心里满腹委屈的困境中。我在想，癌症就像是这些委屈的「实体」，它像很多女性心里最真实的渴望与需要，原本应自在坦然——她们也渴望自己的付出被看到、被认可、被回应，甚至有所回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需求却像是有毒一样被压抑，好像一旦这些付出背后带有了得到回报的渴望，这些付出就一文不值了。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安的付出对此就是很有力的回应。
安的付出甚至在一开始就标好了回报的价格，但这并不影响他同样能够真诚而充满感情地付出，没有丝毫减少在姥姥临终前给姥姥所带来的快乐与慰藉——姥姥会发自内心地对安说「有你在真好。」
我想可能很多女性需要像男性那样对自己渴望得到回报的想法理直气壮而不是讳莫如深。因为当我们敢于正视自己的渴望、敢于表达出来之后对方才会不得不去正视。
就像安对姥姥将房产留给小儿子的控诉，姥姥因为不得不正视这一点流下了愧疚的泪水，安也因此宣泄了心中最真实的情绪和感受，这也才有了最后安将姥姥从养老院接回自己家照顾的行为。
因为当内心表层真实的感受被宣泄出去之后，内心深处更真实的感受才有机会生长和浮现：虽然我心里有不满、委屈、愤怒甚至怨恨，但我心里还是爱你的、我想要照顾你、因为我们之间这些时光积累的情感是真实存在的。我想这也许才是人与人之间复杂又纯粹、原始而动人的情感羁绊。
我的第二个好奇是关于男性的：在男性的世界里金钱真的是最重要的吗？他们的世界里所有的事物都是一场利益的交换吗？我想可能也不全是。
大儿子觉得把钱都交给老婆保管是对老婆爱的表达，小儿子每次向妈妈要钱的时候都会通过疯狂亲吻妈妈的脸充分地表达对妈妈的爱。看起来金钱就像是男性世界里最通用的情感替代品，金钱和情感好像能以某种方式达成等价交换。当男性渴望给予或获得情感时，金钱好像成为了一种最简单直接的表达。而安从身为女性的表妹那里学到了：成为姥姥心中的第一名就能得到姥姥的房产。怎么成为第一名呢？我想实实在在的情感陪伴和关心可能是女性向男性传递的重要情感信号和邀请。这么说起来安其实是电影中兼具了男性与女性重要特质的理想化人物。他在陪伴姥姥的过程中首先是真真实实付出了时间这一最能衡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在意程度的情感单位，同时他也全身心地陪伴关心姥姥——陪姥姥打牌娱乐、陪姥姥早起出摊、学姥姥家乡的潮州话和摇篮曲。正是这些情感的表达和付出让安和姥姥之间在不长的时间里就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姥姥也在过程中尝试认识和理解这个原本有些陌生的年轻人。这一段双向奔赴的情感也成为电影最后最感人、泪点爆发最密集的重要情感线。正是因为安心里真正拥有了与姥姥的这份情感，所以即使后来没有得到姥姥的房产，安仍然主动选择陪伴姥姥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并且坚定地告诉姥姥「你是我心中的第一名。」正如女性只有表达出内心表层的不满、愤怒和怨恨等情感之后深层的爱才能更纯粹地涌现一样。男性也只有卸下对金钱的「执着追求」后才能看清内心深处对情感的需要和渴望。说了这么多，我想人生在世，我们最渴望、也是最无价的还是爱。女性用付出定义爱、男性用金钱衡量爱。但无论如何，我们需要的仍然是那份爱。也许放下对「付出不求回报才是爱」的理想化执念，正视「用金钱替代爱」的习惯背后是对得不到爱的回避和恐惧，我们才能看清爱本来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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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咨询师周皖婧
图片来源：《姥姥的外孙》
编辑：四月
责编：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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