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 | 杨中浩（台湾）编辑 | 陈祥
本文刊载于《凤凰周刊》2017年第15期总第616期
由一群眷村的外省二代组成的团体，2017年4月27日相约上阳明山，不为郊游、赏花，而是将事先准备好的旗子包裹在山上的蒋介石铜像上，铜像在5天前被绿营人士蓄意破坏。被红漆喷上“杀人魔”、“228元凶”等字眼，并且惨遭“断头”的“铜像”，在10度低温的寒风细雨中，接受在场众人的追思。其中一位民众告诉《凤凰周刊》：“我们没想过要报复，只是觉得难过，单纯的想来缅怀蒋先生。”
早在蒋介石铜像遭到破坏的当天，“台独”团体“台湾建国工程队”发布声明：“你们砍台湾朋友日本人八田，我们就用这颗蒋介石的首级向台湾水利之父、台湾人永远的朋友八田君献祭，以慰其在天之灵。”它同时引用圣经中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观念，严词警告“你敢砍我一个，我就砍你无数个”。
“台湾建国工程队”所指的“八田”，是八田与一。2017年4月16日，八田与一的铜像被人锯断。隔日，前新党台北市议员李承龙于脸书上表示“现代廖添丁现身了”、“不瞒大家说是我做”。之后，面对警方询问，他坦承此举是经过多年策划。
△2017年4月，“台湾建国工程队”承认是他们砍了阳明山蒋介石铜像的头。
单纯由此事件看来，的确是李承龙先对八田与一铜像进行“斩首”，才导致蒋介石铜像遭到“台独”团体的报复性破坏。八田与一是何许人？多数30岁以上的台湾人在成长环境中应该不曾接触过关于八田的信息，甚至连日本人都可能对他一无所知。
△位于台南市的八田与一铜像
八田与一是日据时期的水利工程师，在台湾兴建数项灌溉工程，包含较具名气的嘉南大圳与乌山头水库。他是否将台湾人当作永远的朋友，这点无从考证，但可以确定的是，当时日本政府执行“工业日本、农业台湾”的政策，加上日本对台湾的殖民地式经济，形成台湾的水利越是便利、农产越是丰收，人民的生活却越发困苦，因为一切物资被优先运往“帝国本土”。
八田与一作为官僚系统的一分子，与背后的日本帝国主义是无法分割的。对于日本人，他是一位尽忠职守的官员；但台湾人无法受益于他的灌溉工程而吃上白米。
更讽刺的是，让台湾人民能吃上白米的是那位被绿营指责为“杀人魔王”的蒋介石，他于1949年抵台之初便开展土地改革政策，使佃农能获得土地、地主换取补偿。
若论及水利建设，蒋家父子一共兴建17座水库，远远超过八田与一的一座乌山头水库。
既然两者间的距离是天差地别，李承龙为何会挑上八田与一？如前所述，他虽策划多年，不过实际的行动却是临时决定。因为事发前的一个多星期，他至南部交流，得知在5月8日的八田与一祭日会有隆重的纪念仪式，而鼓吹台日友好的民进党当局与蔡英文等必然到场庆贺，日本政界人士也将前来拜祭，他认为这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换句话说，铜像是谁没有意义，给绿营打击才是目的。
“独派”团体与亲日人士高喊“以牙还牙”、“你砍我一个，我就砍你无数个”时，多数台湾人记得破坏铜像的潮流正是由这些团体发起。如果其原因是指蒋介石为独裁者，或有可议之处，但2014年的台南市孙中山铜像破坏事件则是明显的“逢中必反”行为。
2014年2月22日，“独派”团体“公投护台湾联盟”和“台湾独立建国大旗队”成员以“测试基座是否稳固”为由，以绳索将台南市汤德章纪念公园内的孙中山铜像拉倒。
这是台湾自光复后首次有孙中山的纪念物遭人为破坏的事件。当铜像倒下，立刻被人喷上“ROC OUT”（中华民国滚出去）等字句，铜像同时被人踩踏。
巧合的是，此次事件正与八田与一铜像有某种内在联系。活动领导者蔡丁贵因此被警察逮捕，造成许多台湾团结联盟、台湾教师联盟、民进党的成员也组织群众声援蔡丁贵。而“公投护台湾联盟”成员则前往乌山头水库参拜设计和监造该水库的日本工程师八田与一，水库内有一座蒋介石铜像，警方出动警力保护铜像，所幸当时“独派”成员亦无做出拉倒铜像行为。
但对于孙中山铜像的处理，台南市政府将其存放于附近的消防队，修复完成后，交由台南市政府文化局暂时保管。对于铜像归位，台南市政府用如此的行为回答：2017年2月15日，将剩下的基座拆除。
对于阳明山蒋介石铜像与乌山头八田与一铜像被“斩首”事件，两地的应对方式完全不同。北部宣称将严办，但至今没有抓捕行动，其原因是凶手戴面具蒙脸而无法辨识。事实上，网友早已提供相关线索，在网上公布凶手照片。
南部的赖清德市长，率领台南市府与嘉南农田水利会、奇美博物馆合作展开修复工作，已于日前完工，并在5月8日的纪念仪式上重新揭幕。在仪式上，赖清德跟八田与一的后人在内的日本友人谈笑风生。正因如此差别对待，让历来言行举止相对绿营显得冷静温和的蓝营成员展开前所未见的报复行动。
△2017年5月7日，台南市长赖清德为八田与一铜像的修复举行揭幕仪式，八田与一的后人前来参加。赖清德称赞，经过这一次风波，台湾和日本的感情比以往更好。
台陆军退役中将吴斯怀，宣称若再继续挑动民族情结，“不只是八田与一，所有与日本有关的图腾，都会有人破坏”。吴斯怀表示：“当政府不作为或处置明显偏袒，民众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寻求出口。”他同时提醒蔡英文，不该放任人民互相报复。
事实上，吴斯怀的提醒不是未来式。当蓝营温和派自发为蒋介石铜像盖旗，蓝营激进派选择去破坏与“台独”、日本有关的纪念标志时，代表蓝营已然开始还手。
当意识形态斗争从无形的文化转移到有形的人物，由近代受争议人物转移到古圣先贤，代表无论政府或人民早已身陷民粹与无知的危机。
2017年2月，台中市长林佳龙称：“台中孔庙不是古迹，只是取代以前的日本神社。”此言被历史学家指责颠倒是非，事实是“清朝时已有孔庙，是日本政府拆孔庙、盖神社”。
民进党高山族“立委”Kolas，今年3月在内政委员会质询时，称郑成功赴台屯垦造成台湾地区少数民族的流离失所，所以少数民族对郑成功的心情就像对蒋介石。“我不能接受以中枢、公共资源的方式祭拜郑成功。”
△“台湾建国工程队”袭击蒋介石铜像并非首次，2017年4月3日，蒋介石逝世42周年前夕，台北市内一处蒋介石铜像亦曾遭其“斩首”。
Kolas接着说。八田与一事件中，民进党另一位“立委”王定宇也公开赞颂八田，认为他是对台湾只有贡献、没有伤害的人。他更说道：“刻意将在乌山头的八田与一铜像与处处可见的蒋介石铜像模拟，是不伦不类的，也是刻意挑起族群斗争的阴谋。”
蔡英文就职已满一周年，但不论在两岸关系与经济议题方面，既缺乏有效政策的规划，亦不见寻找专业人才的行动，却仍企图与国民党及中国有关的一切人、物、图腾进行切割。
不论是蔡英文对去中国化教育的坚持，或是“独派”团体对于孙中山、蒋介石铜像的摧残，此时并不易发现台湾民众发出巨大的反弹声浪。
台湾民众关心的仅仅在于经济议题，对于社会、教育、文化等诸多议题毫不关心，早在2017年初，台湾文史学者王丰曾告诉《凤凰周刊》记者：“如果蔡英文与民进党在下一次的选举中失败，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执政’成绩不佳，而不是民众厌恶民进党的意识形态。”
换句话说，台湾民众在几十年的去中国化教育下，不论是否将选票投给国民党，思维其实早已偏近民进党的意识形态。只要去中国化教育不除，未来的选举仍是绿营胜算大。
新媒体编辑 | 马茹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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