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向来排斥谈论厕所中发生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便便羞耻症”患者。尽管擦屁股是伴随着人类历史出现和演进的必然行为，但出于无理性的轻视和不必要的尴尬，人们并不愿意详述擦屁股这件事儿。如厕是短暂的行为，有些东西是生来就注定要被冲走的。以致于《厕纸趣史》作者理查德·史密斯在书里愤愤地写道：我们居然在历史上找不到任何关于厕纸的只言片语！
但他还是游过浩瀚的史料之海，为我们呈现了这样一本有味道的历史书。
从人类以绳结、树皮、玉米芯、贻贝壳清理自己的艰苦岁月，直到今天我们有了分段打孔的光洁厕纸，甚至是无纸化、更温柔的TOTO卫洗丽，一路走来，着实不易。对于擦屁屁这件大事儿，几千年来的人们做出了哪些努力？
《厕纸趣史：缘起》
擦屁股是人性。
对于西方世界的大多数人来说，擦屁屁用的是纸。仅在英国，每年的厕纸市场就价值6亿英镑；而在世界范围内，每年的厕纸消耗总量换算下来，相当于每天都有27,000棵树被冲进马桶。特别是在美国，卫生纸的使用率极高，每个美国人平均每天使用57张卫生纸，一年的用量则高达20,805张——比英国人的平均用量多了1倍。总体来说，美国人每年花在卫生纸上的钱是80亿美元。
厕纸广告
我们靠着皇冠（Andrex）和洽敏（Charmin）多层超柔卫生纸，才勉强跟上了厕纸制造领域的发展速度。我们总是在借鉴，或者说改造别人的发明成果。
正如所有伟大的发明一样，中国总是捷足先登。
中国首先采用了十进制、罗盘、独轮车、丝绸、印刷术和火药，也许过不了多久，考古学家还会挖出汉朝的智能手机。在厕纸制造领域，他们也是领先的。中国人先在公元100年左右发明了纸——难以置信。这项发明归功于一个叫蔡伦的人，他将桑树皮、渔网、破布和废麻线制成浆状物，晒干后制成了原始的纸张。
虽然第一个把这项先进技术用进厕所的人的姓名已经被后世遗忘，但是我们知道，在6世纪末期，纸完成了从工艺材料到厕纸的跨越。公元589年，中国当时的文学家兼学士颜之推在他讲述治家之道的美文（《颜氏家训·治家》）里写道：“其故纸有《五经》词义及贤达姓名，不敢秽用也。”
公元9世纪，一位来到中国的穆斯林游客评论中国人“不注重卫生，出恭后居然不用水洗屁股，只是用纸一擦了事”。
又过了几百年，中国的厕纸制造业兴盛起来。14世纪初元朝统治期间，仅浙江一个省[应为当时的江浙行省——译者注]，每年就要生产100万捆厕纸，每捆厕纸有1,000到10,000张不等。不过，当时中国人口众多，据记载，南宋都城临安府（今杭州）在1275年约有100万人口，因此屁屁的数量可想而知。
1393年，72万张2英尺×3英尺[ 1英尺=30.48厘米。——译者注]的厕纸被生产出来供应天府（今南京）的皇宫使用，根据宝钞司的记录，另有15,000张是为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家族特别制造的。这些厕纸做得特别柔软，还带有香味，以适应娇嫩的皇家屁屁。朱元璋并非生来就这么娇弱，他小时候是一个孤儿，饱受冻馁之患；之后从一个流浪乞丐一步步爬上了皇帝的宝座。从任何标准来看，他都是一个霸道的专制君主，廷杖大臣的制度就是他的众多发明之一，由司礼监太监监督执行，类似于我们今天的绩效考核制度。按照朱元璋的规定，许多学者和官员都因为很小的过失被廷杖致死。
这个关于皇帝与厕纸的故事提醒人们，即使是最严厉的统治者，也有其脆弱之处。
今天，在中国、缅甸和越南，许多厕纸仍然是手工制作的。位于马萨诸塞州布鲁克林镇造纸历史和技术研究所的国际纸张博物馆，声称他们收藏了世界上最全种类的手工制造纸张。
然而，在“卷筒纸超值家庭装”广受欢迎的今天，我们显然不会期待2英尺×3英尺的桑树皮厕纸出现在超市的货架上。从朱元璋时代以来，我们已经走过了漫长的道路。
事实上，或许我们可以说，如今世界上已经有数百万人生活在后纸张时代，如在日本小仓——卫洗丽的故乡，人们当然可以这样说。
当中国还沿袭着6世纪制造桑树皮卫生纸的高科技的时候，他们东海对面的邻居已经把21世纪的新科技用在了卫浴用品上。
大仓和亲于1917年在小仓创办了东洋陶器株式会社，把西式的卫生陶瓷产品引入日本，那时候木制卫浴用品还是日本人生活的主流。这家公司在更名为东陶（TOTO）之后，很快主导了成长中的日本卫浴市场。然后，在1980年，东陶发布了卫洗丽这款新产品。未来已经来临，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卫洗丽，这一以臀部为中心的人体工程学研究硕果，采用三重举措保障如厕的舒适度：加热便位保证臀部舒适，喷射温水进行冲洗，然后采用暖风干燥。
一个电视广告形象地描述了这种新技术。一位穿着小碎花连衣裙的可爱年轻女孩试图用一张纸巾擦掉手上的一块黑墨水，但结果擦得满手黑。噢，不！
“纸不能完全擦干净它，”那个女孩对着摄像机解释说，“你的屁屁也一样。”
镜头随即切换到令人生畏的卫洗丽坐便器的喷嘴，它向空中迅速喷射出一股4英尺高的水流。接着那位姑娘把屁屁转向观众，伴随着“东陶卫洗丽！”的欢快歌声，广告结束。
根据早期市场的反馈，日本民众尚未对“卫洗丽革命”做好准备。那则电视广告招致日本老式厕所拥趸们的坚决反对，保守人士的第一个想法似乎是：先是搞什么陶瓷坐便器，现在又搞无纸化清洁！不知道接下来还要搞什么鬼！恐怕另一则广告也无法让他们心平气和，上面警告说：“别让人们在背后议论你有一个脏屁屁！”
这些卢德派成员像往常一样失败了。到2009年，72%的日本家庭安装了卫洗丽或其他同类设备（要知道，这时只有30%的家庭拥有洗碗机）。在花了18年卖出1,000万只卫洗丽坐便器之后，东陶在2011年2月宣布他们售出了第3,000万台卫洗丽。贝蒂特的推出进一步开创了新局面。东陶最新型号——纽莱特卫洗丽整合厕所，拥有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功能：远程控制功能；传感器控制的能够自动开合的盖子；旋转冲洗；空气过滤器；一系列的冲洗选项（从“轻柔”到“有力”到“摆动冲洗”）。
的确是一个勇敢的新世界，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个阶段的呢？啊，漫长的旅程。没错，这条路并不容易，它崎岖不平、令人不适，有时候格外不友善。
像所有的旅程一样，有故事在这个过程中产生。这是一个人类在无情的世界里追求温柔感的故事。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厕纸的故事。
《厕纸趣史》理查德·史密斯 著
江西教育出版社 2017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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