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傻瓜

后来看到他的女朋友，长得古灵精怪，开业后帮她打杂的皆是她的七姑八姨。

起初，他时常来咖啡馆，帮女朋友干点粗活。女孩挑剔店里的装修，又攀比别家店装修得更为漂亮，他一声不吭，总是笑嘻嘻的。慢慢地，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他却来得越来越少，终于再也不见了。

不知他的嘴角是否还有自豪的笑。一个原本待在家里无事可干的女孩，因为他有了一方舞台。虽然一个不小心，她的今后与他无关了，他终究是她这场人生大戏的重要编剧之一。

当然，多半人在这时候会气急败坏，爱情终究没有办法像夏日露天电影院中上演的文艺电影那样，即使失去也美得温暖人心。

一位亲戚的孩子今年20岁，女朋友在老家。老家是小城市，他的女朋友又高又瘦，不爱读书，但有一个模特梦。男孩来大城市上学后，手机里永远存着她的三围尺寸和一些艺术照片，逢人便说“我要帮我女朋友在武汉找一份模特的工作”。

当他向我先生寻求帮助时，我先生毫不客气地对他说，只有二百五才会帮自己的女朋友去完成模特梦。

我暗暗赞同先生，却又忍不住喜欢那个20岁的男孩。他的爱尚未有得失之心，他的字典里尚存不遗余力的爱，以自己全部能力甚至不惜超出自己的能力，也要给对方她想要的世界。当她的世界变得宽广与丰富，还会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没想这些。

还有一位“二百五”女友，为了帮助先生完成赴德国留学的梦想，欠下一笔外债，不得不打三份工还钱。朋友们告诫她这事儿不靠谱的时候，她只是像清高的女神一样淡淡一笑。第二年，男人在国外有了新恋情，她手里的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女神摔在地上成了猪八戒，大家只好反过来安慰她：想想在一起时的好，想想他将来出人头地后，你是他的自传里不可忽略的一个章节，如同张幼仪之于徐志摩。她的神色越发悲哀，咬咬牙什么也没说。

后来，她恋爱了，每次听到她的男友抱怨她似一只铁公鸡，斤斤计较得厉害，我都有开始这样一场谈话的冲动：“原来的她啊，又愚蠢又可爱……”

爱情是白痴的世界，与精明的人相比，傻瓜可爱一百倍还不止。

我们在爱情里，都由傻瓜变得精明起来，这个化学反应的催化剂是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

被重重地伤害过一次之后，心里会冒出这样的声音：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做傻瓜了。这是一个悲哀的告别仪式，生活以强硬的态度改变了我们的柔软，由进化得来的避险基因经由岁月的风霜深深地刻在我们的肌肤上。伤口慢慢少了，快乐也慢慢地少了，不会再做傻瓜了，纯粹地爱一个人的感觉也一去不返。

然而，从未做过傻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