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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应湖南省民族歌舞团邀约,参加创作了一部以湘西苗族为题材的少数民族舞剧《二十四时舞》。在此之前因为涉猎的少数民族题材作品比较少,而且这次无论从内容创作还是地方院团的实际问题上,我们都是下足了功夫,所以印象尤为深刻,总觉得需要把这次特殊的创作历程记录下来,也算是一次自我总结。
以往的舞美创作中,大部分精力都是集中在如何诠释剧本、帮助导演手法进行创作,这次虽然也不例外,但同时也给我们的创作多赋予了一层使命。我并非舞蹈圈子的专业人士,对民族舞剧更是鲜有涉猎,由此了解到国内的民族舞团并不是很多,少数民族舞剧也相对较少,之前大多数民族舞蹈作品还是专注于人文事迹、神话传说等等这种人物传记类的题材,所以我们接到这个任务时就想如何突破舒适圈。整个戏不仅仅讲的是一个人的事,还有湘西这片土地对于这个民族的包容、孕育,以及苗族在这漫漫历史长河里的人文变迁,这也是我们整个创作团队的责任。
在着手创作之前,主创团队曾多次去湘西进行采风,了解当地的苗族文化历史和特征,学习各个地区苗族的体系的区别,与苗族巴代交流最质朴的当地传统习俗,也看到当地非常多的非遗技艺,让自己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很快对这一民族产生了共鸣和感动。在这期间我还了解到一些地方民族歌舞剧团的生存现状,有些现实情况确实令我们这些常年在一线城市的创作者感到唏嘘。所以舞美上无论从创作理念还是当地实际的落地方案,都是再三考量后才在艺术和技术上达到平衡。我们常常说“走出去”,实话实说只要肯下劲儿,无论是出去比赛还是去交流汇报都有可能让一个戏走出去。但是就当地的实际条件而言,如何让走出去的戏还能完整得留下来,而不是我们看到的各种对外或者对内的简化版,这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所以这篇文章除了对创作的常规总结,更是想讨论艺术上的“取与舍”和一个剧目或者剧院生存的“取与舍”。
说回剧目的创作,我本人不是很习惯多方案多草稿的头脑风暴,而是先和编剧导演进行深入讨论,大家达到一个基础共识后,再进行自我酝酿和冷静思考,这个来回自我否定和自我修改的过程会很漫长,不一定是在一个既定的创作周期里完成,它非常需要创作换位和某一刻的灵感刺激。这里的创作流程并没有优劣之分,仅仅是个人习惯而已。
对于这部戏我们很快达成共识,导演也非常明确地提出了一个概念——时间,并且这个时间概念的生发源泉就是苗族传统节日赶秋节里的“八人秋千”。“八人秋千”在赶秋节里有着社交的属性,同时也是丰收的象征。我们通过农耕社会二十四节气的变化来完成苗族人对于祖先、对于自己最质朴的情感追溯和继承,而在他们盛大的赶秋节里使用八人秋千就是一个很好的体现。无论前面经历多少的流散和迁徙,多少的艰辛与苦难,但最终丰收的喜悦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都会随着八人秋千的转动和时间的轮回深深地印刻在每一个苗人的血脉里。
非常确定的是,“八人秋千”这个形象一定要出现在舞台上,并且它还成为了核心中的核心。但作为舞美设计我开始并不满足于此,它只是一个固有的形象,是否能具有舞台美学性?是否能融合在整体的审美基调里?其他的空间视觉特征该怎么办?我在之后的设计过程里反复地试图创造一个舞台的世界观,努力地让这个“转动”的“八人秋千”巧妙结合在这个世界观里。农耕文明的计时方法最重要的依赖就是月亮,月亮既是时节的代表又是感情的寄托,月亮的造型恰恰与转动的“八人秋千”遥相呼应,当这两个元素都同时存在时,舞台的空间形象也就慢慢的有了抓手。
在一步一步深化创作的过程中,我们需要的是最质朴的表达,太多繁冗的设计语汇会使得我们的创作过于急功近利。再拿“八人秋千”的形象作为例子,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有太多的办法可以让它在完成功能的前提下很好地“隐藏”起来,但是在舞台美学上赋予它太多的设计感,那我们想要的最质朴的表达又在哪里呢?还有天上的那轮明月,剧里需要的就是它的原始和野性,如不是剧场和诸多因素的限制,我恨不得将这个大球体直接挂在舞台上,真实地将月相变化的奇观呈现在剧中。所以最终我们放弃了多余的设计语汇,把苗族最本真的月亮和秋千呈现给观众,把舞台留给含舞量那么高的表演和大量非遗的道具,他们都是那么的真实和有力量。约翰尼斯·舒茨说:“好的布景总是空的,几百年来的成就和技术都不能掩盖戏剧的虚拟性。而我们在整个行业中看到的,却是过分浮躁的视觉表现的热情。”
质朴不代表简单。当一个舞台主体形象立于舞台之上,我们就要想怎么才能将它发挥到极致。从剧情角度出发,舞台上的这轮月亮除了承载着时间的变化,很多时候还是多媒体的介质。它需要表现的内容很多,从开天辟地的混沌初开,到月亮上的流光溢彩,再到接龙舞的乌云蔽日,虽然视觉上它并不单一,但是舞台如果与表演不能直接发生关系,那必将会归于视觉的形式主义,而且这个月亮的作用也并没有发挥到极致。
我们在剧情推动的高潮里,有一段苗族老者离别的戏,他在丰收后落幕,灵魂被秋公秋婆代表的祖先带走,一段巴代绺巾的送别仪式后,孩子再次与老者相见,此时老者在天上的月亮背后出现(见效果图)。这是月亮全剧第一次以背面的形象展示在观众面前,这时的月亮就不仅仅是舞台视觉的体现,更多的是代表着祖先远去后对族人的深深寄托和依依告别,这也是唯一一次演员的表演和月亮发生强烈的关系,但这仅有的一次表演关系是月亮的舞美语汇的关键所在。在绺巾舞中,月亮缓缓地降至与地面平行,将舞台的横向空间一分为二,象征着此时此刻巴代的仪式将天地阴阳相隔,下面是族人而上面则是先祖,孩子爬着象征刀山的椅子山去月亮上追寻祖先的脚步,这道路是艰辛的、漫长的,而月亮高高挂在天上也变成了族人的寄托和精神所在。
可往往每个戏都会留下遗憾,这次最大的遗憾恰恰就是月亮的精神高地没有了,这就要面临另一个“取舍”的问题。前面聊到地方剧团的实际生存情况,剧场是一个肯定迈不过去的坎,虽然在此之前我们反复测量了剧场的建筑结构,计算承重,甚至请了结构公司来对剧场进行专业的测算,但是最终考虑到各方要承担的责任和压力,还是忍痛割舍掉了这个月亮背后的使用方案。因为我们也理解如若放在大戏经验丰富的剧院团,无论从人员的专业角度还是剧场的硬件设施可能一切都不是问题,但还是那句话:肯下劲儿努力走出去一次是有可能的,但是未来呢?主创们都走了,剧团又需要多大的财力和精力才能100%实现原有的艺术水准?
我们去创作每一个剧目,因为有所创新,在某种程度上肯定会挑战合作单位的专业水准,有挑战才会精彩,但这个挑战的幅度是需要谨慎思考的,一味拔苗助长带来的更多是副作用。但换一个角度,仅仅因为条件所限在前期就主动放弃舞台的可能性,习惯后会形成一种创作惯性,有意无意地回避掉那些“添麻烦”的想法,是很可怕的。如何在对自己和对合作伙伴们都负责的前提下去挣扎,可能是我们未来经常会面临的问题。
月亮背面我们是不去了,但好在最后一刻通过与多媒体结合,完成了非常重要的月相变化的效果。虽然技术是简单的,可伴随着音乐,此刻月影的变化也有了情感,前面一切月亮的形象,在这里都化为了千年来苗族人的过往和日新月异的改变,它在这里变为了这个民族历史的见证者和未来的指引者。
这篇文章的主题是这部戏的“取与舍”,这里的“取舍”从这部戏中展现出的是两个角度,一方面是案头的创作,另一方面是客观的实际问题。看似毫不相干,可往往这两个问题会互为影响。正常的剧目创作阐述必然不是这篇文章的重点,在这里我想讨论的不仅仅是对一部戏的责任,更是对一个想要突破和良性生存的文艺团体的一种帮助。
在这部戏中,我们完成创作后大量的工作精力是放在反复地规划装台和技术实操,包括未来可能会演出的剧场的套用方案、极限的装台方案、吊景的部件结构重量、副台的装置空间规划以及装车体量的对设计方案的影响。舞美设计是一个感性兼理性的专业,每一部戏除了对剧目的情感共鸣,还有很多时候也会和各个合作伙伴结下缘分,包括合作的甲方单位。无论是整体的剧目还是每个独立的表演片段都是可以代表这个单位保留下来,成为一个地方的名片,更何况这次创作还代表了一个民族。
从创作初期到最后呈现将近一年的时间,每一个作品都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所以投入这么多精力和感情的主创都希望这些作品能健康长久地生存下去,每次都能以饱满的热情和状态呈现在观众面前。更希望我们的创作给剧院团和剧组带来新的活力和前沿的创作意识。
愿所有作品都真诚、完美、长存。
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
中国舞台美术学会会员
北京戏剧家协会会员
受邀参加第四届第比利斯国际舞台设计双年展中国展,CISD第九届中国先锋戏剧青年设计师提名展,国家大剧院主办第四届北京舞台美术设计邀请展。
主要作品:
话剧《飞越疯人院》《燃烧的疯人院》《枕上无梦》《奇怪的狗TAOTAO》《汉将李陵》《五月向阳六月花》《认真的重要性》等;
音乐剧《我要你》《甪端》《故宫里的大怪兽》《朝九晚五》;
京剧《大宅门》《春日宴》《鉴证》《花好月圆》;
昆曲《峥嵘》《流光歌阙》《望乡》;
锡剧《蝶恋花 . 沈琬》;
桂剧《破阵曲》《燕歌行》;
舞剧《二十四时舞》《双下山》;
当代舞蹈剧场《蛾》;
舞蹈诗《摇篮》;
豫剧《黄河滩上的女人》《红旗渠》;
河南曲剧《都市丽人》;
北京曲剧《徐悲鸿》《永生花》《九重阙》;
秦腔《西域汉关》;
眉户剧《青铜峡》 等。
主创名单
总导演:李世博
编剧:李天翼 刘建
戏剧构作:贾菲
导演组:陈春海 薛融 王歆宇 储存 罗吉州 谭宁
作曲:秦洪宇
舞美设计:任思远
灯光设计:刘恒志
服装设计:冯启涵
多媒体设计:王荣超 王健雄 岳竹风
道具设计:周泽伟
人物造型:赵雪彤
主演:郑瑜 王豪 储存 赵小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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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思远
责编:张丽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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