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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宝蕾:从离开原生土地的那一刻,关于故土的记忆都留在了异乡

假杂志  · 公众号  ·  · 2022-02-08 16:29

正文

这组照片时间跨度比较大,从2015年一直到2021年。有一部分照片我曾经在微博发布过,但我此前没有系统地整理过关于故乡的照片。这次因为假杂志的邀请,所以特意整理了出来。跟我拍其他系列的照片一样,一开始我只是毫无目的边走边拍,记录我所看到的,拍到一定量之后才回过头去整理,在整理过程中按一定线索把它们归类。


这组照片围绕着我对故乡的回忆,我很迷恋对家乡的记忆。回忆对我来说很重要,它是组成自我灵魂的重要一部分。相信你们看完之后,会对我成长的地方、以及这个地方的人、事、物有大概的了解。


讲述:朱宝蕾

编辑:静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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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的广西小镇 ©️朱宝蕾

离开的方式

我家乡在南宁周边的一个小镇,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它是曾经是我想逃离,但离开后又会怀念的地方。小镇很小,却是我童年的全部。1997年,我6岁,在电视上看到香港回归,当时,我还以为回归到我们小镇了。


小镇的汽车站,它其实是个露天停车场,没有任何关于车站的标识。这是小镇仅有的汽车站,它唯一的目的地是南宁。这里是我去往外地的起点,我去外地上学,只能从这里先坐大巴到南宁,再从南宁去往其他城市。 我曾经很渴望离开这里,因为小镇很小、很匮乏,在某个年龄我以为已经对它了如指掌。直到后来我回头看它,才发现我对它了解的很少,我甚至没有仔细观察过它。

露天汽车站是小镇上仅有的交通枢纽 ©️朱宝蕾


河流与水

小镇有一条河,这条河很重要,它在我童年里面占有很大的比例。这条河没有桥,然后过河的话只能坐渡船。每次我从南宁回家,下了大巴后还要坐这种渡船到河的另一岸,才能回到家,船票是一块钱。村里的轮渡是一种很简陋的铁船,如果你要坐船过河,就只能自己在岸上拉绳子,把船先引到岸的另一端。因为村镇的自来水管道不太发达,白天有不少人来江边洗菜洗衣服,偶尔有几只小渔船飘过。我每次看到在江边洗菜洗衣服的人,会感到一种亘古的、遥远的氛围。当我从外面多彩的世界,回到小镇,会觉得这里像被时间遗漏了,这里的生活缓慢、迟滞,似乎十几年如此。


夏天的时候,很多人会去江里游泳,那时候的泳圈就是黑色的橡胶车胎。我永远记得在六七岁的夏天,我爸第一次带我去河里游泳的情景。那天的下午对我来说,我觉得可以媲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想起父亲带他去看冰块的那个下午。我成长在一个水草丰茂的环境,阳光和雨水交替出现的亚热带气候,夏季降雨量很多、气候潮湿。关于江河的回忆、水的元素对我挺重要的,我拍过很多下雨天、水珠的照片。我觉得水代表了一种很温柔的想象,譬如下过雨后小镇坑坑洼洼的道路上,会积起一滩水,卡车开过的时候,车轮会在这个泥水里带出一片细碎银河,我觉得很好看。我成长在一个水草丰茂的环境,阳光和雨水交替出现的亚热带气候,夏季降雨量很多、气候潮湿。关于江河的回忆、水的元素对我挺重要的,我拍过很多下雨天、水珠的照片。我很喜欢水,中世纪以来,水就被认为是人的一种表达。

小河穿过了小镇的两边,人们出行依靠老旧的铁船渡河  ©️ 朱宝蕾

镇上的居民依旧保留了在河边洗菜、洗衣的习惯  ©️ 朱宝蕾

夏天 镇里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去河里游泳 ©️朱宝蕾

记忆里夏日的河流 ©️朱宝蕾

雨后的水 ©️朱宝蕾


衰败

小镇很小,只有一条街,十几分钟就可以逛完街区。小镇的工作岗位很少,而且工资低,大多数青壮年都去外地打工了。平时街上就人比较少,比较冷清,有一种凋敝的感觉。其实这种衰败的情况不仅仅是在我的家乡,很多乡镇在城镇化的进程中也都呈现出一种衰败的气息。包括我去外地的小镇旅行的时候,也感觉到街上比较冷清,路上看到的也不是老人跟小孩。

90年代的时候,在我印象里的小镇还是比较热闹的,也有街上也有自己的商业,看着很繁荣。镇上还有网吧,有溜冰场,还有桌球室,偶尔还有外地的马戏团,或是商业表演团队过来演出。在小镇的市场里,有一半是卖肉卖菜的,另一半就是卖服饰鞋包的。小时候我妈经常会带我来市场买衣服,那里曾经是我对于物质想象的一种边界。小镇的市场曾经是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后来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还有网购的普及,现在只有年纪大的人才会去逛。

小镇现已有些凋敝 路上很少有人经过 ©️朱宝蕾

镇里的市场 ©️朱宝蕾


火车

小镇曾经有过一个火车站,它建在一棵大树的边上。在90年代的时候它还在运营,现在已经关闭了,里面的候车厅也早已荒废。火车站周边的设施现在看起来都已经挫败,但是这棵树仍然是很茂盛的。虽然火车站已经关闭了,但每天仍有不少火车经过。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火车开过江夏的夜晚。它是极致的纯粹,静谧。夜空是纯净的蓝色,没有光污染。火车车厢里的灯光从车窗透出来行驶在茫茫黑夜里,我觉得很好看。当时我拍下了一张照片,但我觉得拍得不太好,没有把那种氛围还有呼啸而过的感觉拍出来,可能是我的相机不太行。

每次火车开过的时候,都会发出呜呜声,在小镇会频繁听到火车的声音,很大很渺远,它是我整个童年的底噪。

镇上的火车站建在了大树的后面 ©️朱宝蕾

有些村民的家住在铁路的另一边,回家是仍然需要频繁穿过铁路 ©️朱宝蕾

夜火车 ©️朱宝蕾



出行

小镇每三天会有一次集市,这一天里很多小摊贩们会去集市上卖农产品。只有这一天,小镇看起来有点人气。一些村民采购完年货后就骑摩托车回家,一辆摩托车载三四个人是很常见的。这些摩托车在千禧年左右还比较常见,近几年因为电动车已经逐渐的取代摩托车了。但在城镇里面摩托车的使用频率还是比较高,除了摩托车之外,还有一种使用频率比较高的电动三轮车。

摩托车载着刚买完年货的一家人 ©️朱宝蕾

电动三轮车是镇里另一种频繁使用的交通工具 ©️朱宝蕾


小镇少年

因为小镇很小,没有电影院、KTV、公园,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场所,10年前开的那些网吧和溜冰场夜也都相继的关闭了,现在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地方就只剩下这家老的桌球厅。尽管桌球厅的设备已经十分陈旧,但这里是无所事事的人们唯一可以消遣的地方。桌球厅大概开了有20年,打一局桌球好像是一块钱。

镇上的男性从年轻人到老人都喜欢来这里打桌球。我曾经拍过我们小镇里的少年,他们都大约十五六岁,皮肤黝黑。有着小镇少年那种贫穷又有种的气质,无所事事又躁动不安。在我看来,青春期少年处于一个敏感又尴尬的阶段,他们告别了天真的童年,但还没有学会成年人的处事之道。

小镇本身同样也是处于这种尴尬的处境里,这里的生活落后单调,是几年如一日。很多男生读完初中就去外地打工了,他们抽烟喝酒,急切想要迈向成人世界。对于未来他们没有什么概念,离开似乎并不需要太大的勇气。

在2018年春节的时候,我拍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三个男生同坐着一辆电动车,他们的电动车往往是跟父母或者朋友借的,所以有时候只能三个人坐一辆。我按下快门的时候,中间的男生刚好回头看我,他的手里还拿了一根烟。小镇的女生也有相似的境遇,有不少读完了初中就去外地打工的。我也拍过自己的堂妹,她18岁的时候就到厂里打工了。

台球厅是镇上唯一的娱乐场所 ©️朱宝蕾

小镇里的少年 ©️朱宝蕾

三个少年骑着一辆摩托车 ©️朱宝蕾

堂妹 ©️朱宝蕾


游戏

镇边有不少村民会养牛,我们在路上也经常能看到牛。我小时候街上的道路很烂,街边经常看到牛粪,过年的时候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用鞭炮炸牛粪,尤其是新鲜的牛粪,炸起来非常好玩。

小镇虽然没有游乐场,但是山川田野就是天然的游乐场,自然界的一切都可以是玩具。小镇儿童的童年和自然是很亲密的。童年最能唤起强烈的乡愁。因为成年后的你是经过各种沉淀后所累积下来的,而身为孩子的自己,那种天真的毫不保留的喜怒哀乐,最接近自己本质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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