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管系列】| 数字化推动企业认知升级

过去几年，有个词汇变得越来越流行，VUCA（通常读作“乌卡”，是volatility, uncertainty, complexity and ambiguity的首字母缩写。），由“易变性、不确定性、复杂性、模糊性”四个英文单词的首字母组成。更直截了当地说，我们越来越看不明白我们所处的时代了。

为什么呢？答案并不复杂，我们正处在一个“新旧时代”更迭的过程中。如果我们用“上个时代”的“逻辑”或“思维模式（mindset）”来认识我们所处的时代，VUCA 的感觉恐怕在所难免。因此， 我们需要进行一次“认知升级”才能看清我们所处的时代。 在我看来， 科技只是工具，管理才是灵魂。 因此，与其说这是一场技术革命，不如说，这是一次由技术推动的管理创新。

那么，我们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与“上个时代”有哪些不同？如何升级我们的认知以看清这个时代？如何升级我们的管理以面对新的挑战？企业如何摆脱困境，创造自己的未来？

应香港大学SPACE中国商业学院邀请，我从技术和管理两个角度，与各位分享一些近年来的探索和思考。

彼得·德鲁克认为，动荡时代最大的危险不是动荡，而是继续按过去的逻辑行事。

数字化时代意味着什么？

我们经常说自己身处“数字化的时代”、“信息化时代”、“互联网时代”、“知识经济的时代”等等。我们为什么会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新时代”？究竟什么是“数字化时代”？从何时开始？将去向何方？信息化、互联网、知识经济这些概念与“数字化”是什么关系？

让我们先从技术谈起。细心的朋友大概会发现，信息技术领域，每隔几年，就会推出一些“新概念”。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影响最为广泛的是IBM提出的e-busienss，虽然译作“电子业务”更为贴切，因为business一词不仅包含商业企业，也包含政府、非营利组织等一切“业务”领域，然而国内普遍认同的翻译是“电子商务”。今天来看，中国发展得最快、最好的数字化领域是“电子商务”，不知是否与此有些关联。

随后，互联网、移动互联、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 … … 新“概念”层出不穷。最近比较流行将“数字化时代”总结为“DCBA”——数据（Data）、云计算（Cloud Computing）、区块链（Blockchain）和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四个核心概念。然而，过度简化往往导致误解。如同不少人将“区块链”理解为ICO或比特币一样，将数字化时代理解为几个简单的“概念”恐怕会造成很多问题。

我并不想在这里与大家一起详细地探究“数字化时代”层出不穷的技术和概念及其带来的冲击和发展的趋势。这些话题极其有趣，而且非常重要，我过去几年也一直在持续地学习。相信大家和我一样，能够找到大量的文章、书籍和视频在您所感兴趣的领域深入探索。

我更愿意请大家和我一起回到“数字化时代”的起点，思考一下，“数字化”的究竟是什么？

（The Matrix，1999，图片源自网络）

“数字”的发明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然而，“数字化”(digitialization)则开始于上个世纪中叶，人类发现世间万物所蕴含的信息可以使用“0和1”这两个数字的组合就能表达出来、存储起来、加以处理并进行传输。这是科技发明的一小步，却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步。人类终于找到了一种跨文化的符号来表达一切。当然，实现这一梦想，我们需要一台能够处理这些0和1的机器，大家最熟悉的便是电脑和手机。

其实，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最初接触到的“数字化”产品并不是电脑和手机，而是“激光唱片”，通常称为CD。或许人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过往记录在磁带上的声音，现在以0和1组合的方式被刻录在一张用激光可以读取的光盘上，这标志着数字化应用大规模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随后，正如CD取代录音带一样，一个个我们熟悉的电子产品开始了“数字化”升级。很多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今天的电影院早已不用胶片放映电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超大容量的“硬盘”。仔细观察，数字化设备已经渗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我们进入了一个新时代——“数字化时代”。

随着各类数字化设备的普及，特别是个人电脑、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的广泛应用，我们发现，从娱乐业、金融业、通信业到医疗业、零售业、制造业 … … 一个又一个的行业被“数字化”浪潮席卷。当信息以0和1的组合以光速在网络上传播的时候，“距离”被重新定义了；当信息以数字化的形态被永久地保存下来的时候，“记忆”被重新定义了；当信息变得唾手可得，甚至泛滥成灾的时候，“知识”被重新定义了… … 当数字化产品与人体高度结合的时候，或许，“人类”也被重新定义了。

虽然我们曾嘲笑过那些观看银幕上“火车进站”而惊慌失措的人，也从未将音箱中播放出的音乐与现场演奏混为一谈。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我们越来越深地沉浸于我们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之中。从音乐、电影、游戏到即时通信，今天无论坐在家里，还是在走路的时候，可以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那个“属于自己”的数字化世界，并沉浸于其中。

（The Matrix，1999，图片源自网络）

今天，所谓“真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边界在数字化进程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例如，在数字化货币被广泛使用之前，“钱”意味着一张“真实世界”里的钞票，而如今“钱”意味着手机上“虚拟世界”里的一个数字。什么是“真实”？我们“感知”到的，还是“客观现实”？我们如何定义“客观现实”？

变得“模糊”的岂止是“现实”与“虚拟”之间的边界。

工作和生活的边界变得模糊了。曾几何时，我们一旦下班就可以完全放松自己的身心，直到第二天再回到工作岗位。后来，在飞机上、在酒店里，甚至在度假的海滩上，我们打开电脑便可以进入“工作状态”。如今，只要拿起手机我们就开始工作了。上一秒还在与同事讨论项目，下一秒钟，我们却在确认一个春节年货的订单 … …

行业和地域之间的边界变得模糊了。通信和IT行业融合为一个产业，将“数字化”渗透到各行各业的各个角落；数字化推动了零售与物流的融合，改变了人们购物的方式；数字化推动了餐饮与快递的融合，改变了人们的饮食习惯；数字化推动了远程医疗和远程教育，改变了越来越多人的命运 … …

显然，数字化技术及其相关产品和服务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数字化时代对于我们而言并非“未来”，而是正在发生的、不可忽视的“现实”。

过去二三十年间，从技术角度来看，数字化产品的发展  一直遵循着“摩尔定律”。CPU的运算频率从几百万赫兹（MHz）到几十亿赫兹（GHz），存储空间从几百万字节（Mega Bytes）到上万亿字节（Tera Bytes）。然而，绝大部分企业今天依然在用工业时代——甚至是农耕时代的——思想和文化经营管理着数字化时代的企业。产品技术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了管理的创新速度。这也正是大部分的企业经营管理者所感觉身处VUCA时代的真正原因。

大部分的企业今天尚处在“数字化”的启蒙阶段。最近几年，才开始意识到“数据”（data）的重要性。数据是信息时代最为重要的“资源”，如同土地之于农耕时代，能源之于工业时代。能够建立起有效的数据收集、数据清洗、数据挖掘体系，将数据转化为信息和知识，并使之在经营决策中发挥作用，这样的企业不但在中国，即便从全球来看，也是凤毛麟角。

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在数字化浪潮的冲击下，过去“成功”的企业被创新者不断颠覆，像柯达、诺基亚这样曾雄踞行业领导地位的企业，轰然倒下，发人深省。很多人将这些企业的失败归因于产品和技术的落后。然而，在我看来，这些企业失败根源不在产品和技术上，电子成像的关键技术CCD诞生于柯达公司就是很好的例子，更不是由于缺乏资金和人才。经营管理上的落后才是导致这些企业失败的根本原因。

与此同时，一批中小企业在过去十几年间快速崛起，成为各个行业的颠覆者。这些企业在那些“成功”的企业看来，他们拥有的资源极其有限，业务模式更是难以理解。然而，他们所创造的顾客价值是前所未有的。这些企业大多服务于某一特定的细分市场，在其顾客群中有非常大影响力。当然，也有些企业发展为跨国企业，例如亚马逊、AirBnB（爱彼迎）、优步、特斯拉、腾讯、华为、阿里巴巴等等。这些企业，无论其从事的是哪个行业，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数据”（data）和“信息”（information）是企业的生命线，而且都在经营管理上做了重大的创新。换句话说，这些企业的经营管理建立在数字化时代的“认知”基础上。

经营管理者为何需要升级认知？

为什么管理创新会落后于技术创新？为什么企业经营者往往会关注产品和技术创新，而忽视管理创新？是什么挡住了经营者的视线？亦或是看到了，却无法采取有效的行动？究竟是什么绊住了企业管理创新的脚步？

一些事物对人类的影响如此深刻，以至于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换句话说，这些事物彻底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因此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如同火、文字、印刷、蒸汽机、电、汽车、飞机等等一样，“数字化”开启了人类文明的一个新的时代。因此，所有的行业都将经历一场“数字化升级”，其中蕴藏着近乎无限的机会。然而，正如文章开头引用的德鲁克先生的观点，人们常常会用“过去的逻辑”认识当下的现实，甚至预测未来的发展。因此，当时代发生变化的时候，我们首先要“升级”自己的认知体系。

什么是“认知”？根据百度百科，“认知”是指人们获得知识或应用知识的过程，或信息加工的过程，它包括感觉、知觉、记忆、思维、想像和语言等。每一个时代人类都有一套认识世界的方法，上升到哲学层面被称为“认识论”。由于认识世界的方法不同，形成的“思维模式”（mindset）就不同，“看到”的世界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于大多数农耕时代的人来说，家庭承担了生育、养育、教育，甚至就业、养老和临终关怀的职能，血缘关系是社会中最主要的关系，家族是社会正常运行的基础。因此，农耕时代的思想和文化建立在“熟人”社会的基础上，带有浓厚的地域性和人文色彩。到了工业时代，各类组织承担起农耕时代家庭的职能，社会化分工大大减轻了家庭的负担，同事关系超越血缘关系，成为日常生活中最主要的关系。各类组织，包括企业，成为了社会正常运行的基础。工业时代的思想和文化是建立在“陌生人”社会基础上的，契约精神和机械系统成为了主流，高度工业化的组织更像一台高效运行的机器。

数字化时代虽然刚刚开始，我们已经感受到其截然不同的思想和文化特质。互联网和移动互联将人们正在用一种新型的方式链接起来，数据和信息7x24小时在全球范围以光速传播。人们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配置资源，重塑价值。

年轻一代，也被称作“互联网的原住民”，他们的认知与“前辈们”非常不同。在这里简单举几个例子，他们拥有更为开阔的视野，而非仅仅局限在某一区域或某一行业内；他们更关心公司和行业的整体状况，而不仅仅满足于能够完成局部工作或者某项特定的操作；他们更擅长于横向开发资源，在网络上寻求帮助，而非纵向寻求支持；他们倾向于信息共享，而非知识垄断；他们倾向于个性化的产品和体验，而非整齐划一的标准品 … …

人的改变必然带来组织的改变。数字化时代的组织边界正变得越来越模糊，消费者很可能也是生产者，例如微信和AirBnB；在瞬息万变的环境中，流程和制度从设计和制定正在变为涌现和生成；岗位变得越发灵活，而员工也不仅仅指的是“全职雇员”… …

“社群”正在蚕食工业时代建立起来的各类组织，包括“企业帝国”。人们不需要再像工业时代一样构建起传统意义上的“企业”并遵循其内部的科层制度。借助数字化的各种技术手段，企业正在变成各类“社群”的“聚居地”。“平台+项目”的模式正在被越来越的企业——特别是数字化程度比较高的企业——所采用。原来被禁锢在科层制、部门制组织中的资源和创造力正在逐步被释放出来，从而实现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增长。这类组织因其发展速度而被称为“指数型组织”[1]。

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信息变得愈来愈公开和透明，无论是企业、公共服务还是非营利领域，依靠“信息不对称”生存的组织，正在面临极大的挑战。商业领域的“去中介化”就是一个典型的表现。各个行业都在回归其“本质”，回归“第一性原理”，回归为顾客创造价值。由于数字化时代“记录一切”的特点，一个全新的基于相互约束的信用体系正在形成。AirBnB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正如其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布莱恩·切斯基所说，文化越强大，公司需要的流程越少，你可以相信每个人都会做正确的事情。人是可以独立自主的，他们都可以成为创业者。

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在将我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枯燥的重复性劳动中解放出来的同时，为我们提供了更多创造性劳动的机会和空间。“数字化升级”正是由一批具备数字化认知能力的创业者推动的一场系统性的变革。他们率先突破了农耕时代和工业时代固有的思维模式，充分利用数字化的各种技术手段，创造出全新的组织形态和商业价值。

经营者如何实现认知升级？

如何才能发现我所在行业数字化时代蕴藏的各种机遇？如何带领我都团队实现数字化转型？如何将我所在的企业转变为具有“生态发展能力”的指数型组织？如何构建立能够激发和释放团队创造力的管理文化？

正如我的同事陈驯博士在一篇论述“博雅管理”的文章中提到的，管理学是为解决“管理的问题”，而管理问题中最重要的是“人的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解决人“自己的问题”。企业的认知升级必须从经营者自身的认知升级开始。

首先，作为企业的经营者，我们要学会通过观察发现“正在发生的未来”。彼得·德鲁克曾经在题为“一位社会生态学者的反思”一文中建议经营者关注以下几个问题，

🔹哪些已经发生的变化与“我们所熟知的现实”不符？

🔹这些变化会从根本上改变我们所处的行业，还是一时的流行？

🔹这些变化导致的结果是什么？换句话说，它究竟改变了什么？

🔹这些变化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创造出什么样的机会？

所谓“未来”，并不是尚未发生的事物，而是正在发生，然而，尚未被大多数人关注到 的事物。这类事物中的绝大部分，可能永远不会被大众接受，或者只是短暂地流行一段时间，形成一个“热潮”，随后便销声匿迹了。然而，的确有一些事物，一旦被大众接受，便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发展起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曾因《大趋势》一书备受关注的约翰·奈斯比特2007年出版了另一部作品《定见未来》，该书提供了11个突破过往思维模式，在数字化升级的大潮中，发现创新机会的视角。

然而，我们在这里需要关注的不仅仅是“商业机会”，更重要的是我们创造出的究竟是什么“价值”？我们为谁创造价值？这些创造对人类、地球乃至整个宇宙意味着什么？

提出这些问题，绝不是杞人忧天，在座各位的公司是否有可能正在从事类似这样的发明创造呢？

《杀人机器人》

数字化技术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可能毁灭人类自身。 我是个谨慎的乐观主义者，我相信人类善良的天性终将战胜贪婪与恐惧，正如人类并未因火的使用烧毁整个地球一样。然而，毕竟人类用火破坏了太多的植被和雨林，导致了太多地区沙漠化和太多的物种灭绝。之后，人们才慢慢建立起了环境保护的意识。数字化浪潮席卷的速度可能比人类学会使用火的过程快数万倍，我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加以修正，这的确是个令人担心的问题。

因此，作为企业的经营管理者，我们在面对数字化大潮的时候，除了思考上述问题，还需要思考以下问题，

🔹我们经营这家企业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如何看待生命与科技的关系？

🔹我们的创造如何令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对上述问题的回答将帮助企业的经营管理者确立其“价值观”。价值观之于企业，如同灵魂之于人。人的生命因灵魂而永恒。企业或者组织也一样，一旦拥有了灵魂，她的成就便是永恒。

在企业经营的过程中，我们既要不断地审视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否符合我们确立的价值观，同时，也要关注环境的变化和市场的动态。这就好比提着两桶水在独木桥上奔跑，水不能洒，人也不能掉下来。这的确是非常大的挑战，简直是一种修炼。所幸的是，数字化时代的每个

企业都面临同样的挑战。

面对挑战，人们往往会寻找捷径。然而，实践证明，企业的经营是没有捷径的，特别是企业的“数字化升级”，唯有扎扎实实地一步步走过来才有可能成功。

企业是一个由各种因素相互作用形成的生命体，任何的调整都不可能是单一维度的，更不存在所谓的“锦囊妙计”或“制胜法宝”。任何企业的成功都是其所处的环境和时代与创业精神融合的产物，是人在特定条件下的创造。

因此，企业的管理文化是生长出来的，而非“设计”出来的。数字化技术加快了信息、资金、人才流动的速度，迫使每一家企业持续地进行创新，不断寻找自己独一无二的市场价值。因此，实现“数字化升级”的关键在于发掘更深层次的顾客需求和企业自身独特的优势的结合点，只有这样才能抓住创新的机遇。

因此，企业需要重新审视其使命和愿景，持续调整业务目标，重新定义关键任务，建立机动灵活的动态组织，进而形成新的业务运行体系和团队精神，链接这一切的核心是经营者清晰的价值观。

上述方法由六个方面构成，我将之成为“经营管理魔方”。在数字化大潮的冲击下，企业很容易失去方向或者随波逐流，唯有通过系统的梳理，才能完成经营者的认知升级，成为数字化时代的领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