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渐远,年味也一路飞奔前行,只留下淡淡脚印。
而桌子上那叠年前搁置的资料或许还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电脑桌面上还放着做到一半的大作业,或许旁边还放着一本书,书页间夹着一张皱皱巴巴的便签,上面潦草地写着“年后继续”。
时间的注脚是无形的,墙上日历的数字一点点向后褪去。
日历中一月底的格子被红笔反复涂改涂画,而圈起的“返校日”,像一道分水岭,隔开了未完成的旧岁与奔涌的新知。
当我们打开教务系统,才发现课表已经更新,花花绿绿的色块提示着新学期将近。
年前,我们总觉得还有时间,总觉得一切可以等到“年后再说”。
日历上的格子被一个个划去,如今站在这个崭新的起点
,也许是时候该重新出发了。
1月20日
顽固的拖延症,
和间歇性的决心。
——@斯丝丝黛拉
年初的时候写了满满一页的计划,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完成,起码完成一半。
年底拿出那张纸复盘,才发现打勾了的寥寥无几。
想培养的爱好从未开始学习,健身卡在抽屉里积灰,年初发誓要读完的书仍停在序言,答应陪孩子拼的乐高零件散落一地。
这种集体拖延大概是我们的“新年结界”心理:
把年关当作时间重启键,用“完整年度”的仪式感自我欺骗。
而最遗憾的或许不是“做不到”,而是“我本可以”——那些被惰性和借口掩埋的可能性,像一盏盏熄灭的灯,在记忆长廊里忽明忽暗。
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今年的年初计划里有一项,是重拾纸质书写。年前我信誓旦旦,年后一定会开始的。
我刚买好了本子,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1月24日
身心俱疲,
和想要休息的大脑。
——@鼹鼠先生是蝙蝠
高考后的暑假,我报了好几门网课想提前学习一下大学必备的技能,规划得满满当当。
这次放寒假前,我也规划得满满当当,打算背一下六级的单词,年前也认真地背了几天。
按照计划,我应该在年后拥有几天完全休息的闲暇时光。当我过完今天的单词,刚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宿舍群里大家在哀嚎期末考的成绩。所以我也打开了教务系统的界面,看到了我的期末成绩。
怎么说呢,其实不算差,但也不算尽如人意。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可能是我把这学期安排得过于充实了吧,可以说是用高中思维来进入大学生活。
我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也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这个环境,也要匀出一部分精力在放松上面,没有好好玩玩。
那寒假,我也是时候停下来休息了。
1月29日
酸涩的双眼,
和绚烂的烟花。
——@我家有回收机的
进入大学,一下子从一个紧绷的套子里挣脱,拥有了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爸妈的唠叨也远在天边,似乎没有什么能真正管束我了。
所以一有空,我就一直在玩手机、玩pad。
走路的时候也忍不住盯着手机看。包括上学的时候看书、查文献,对着电脑一天就是好几个小时,眼睛酸涩疲劳几乎成了每天的日常。算了,回家后还是少玩点手机吧。
大年三十,电视里春晚的主持人在念着倒计时,我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窗外的烟花此起彼伏,发出“咻——”的响声,而我却沉浸在手机屏幕的方寸之间。
直到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窗前炸开,璀璨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我才恍然抬头。
那一刻,我仿佛被什么击中了。手机屏幕的光与烟花的绚烂交织在一起,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太多真实的感动。
我已经不记得,我多久没有好好地看一本书,进行有质量的内容产出,有多久没有好好感受周边的一切,导致丧失了很大一部分对世界的敏感度和感知力。
我不记得今年的桂花是什么时候开的,甚至不记得它的香气;不记得楼下的广玉兰是什么颜色的,甚至不记得它开了没有;不记得小区里的流浪小橘猫是不是还在……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寒风裹挟着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楼下的小广场上,邻居们正在放烟花,火光映照着他们洋溢着幸福的脸庞。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朋友们互道新年祝福的消息。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回复,而是任由它在那里闪烁。我打开窗户,让寒风灌进来。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我知道,改变不会一蹴而就。
但至少,在这个新年伊始,我迈出了第一步。
2月1日
消失的烟味,
和幸福的笑容。
——@kiouo
自从姨妈怀孕后,我们一家都特别小心,吃穿样样都要用最健康的。
有一次我和姨妈两个人在外面吃甜品,桌子上明明放着“禁烟”的牌子,但后面一桌的客人还是在偷偷抽烟,烟味特别重。我胆子小,没敢出声阻止。
后来还是姨妈说自己是孕妇,让他们别抽烟了,他们才把烟灭了。
我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勺子,却迟迟没有下嘴。姨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的语气平静却坚定,像一把无形的刀,轻轻切断了那缕缭绕的烟雾。
我低着头,假装专注地盯着碗里的芋圆,心里却翻涌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每年过年的时候,年夜饭的饭桌上,美味的菜肴,大家开心的聊天,长辈们三三两两抽着烟,拉着家常;看春节联欢晚会时,爸爸会习惯性地抽着烟,一边和我们讨论节目。妈妈一边打开窗户,一边笑着。烟味和《难忘今宵》是我家春节的固定节目。而长辈来拜年的时候更甚,大家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契地开始抽烟。
烟草好像已经成了言语的替代品,掩饰了尴尬的沉默。
让这群老烟枪别抽烟,大过年的,想想就头大。可我又不甘心让姨妈自己阻止他们。
可这种事情,又怎么能等到年后再说?
年夜饭刚吃完,爸爸就习惯性地让我帮忙拿一下烟盒。看着全场的大人们对此没有什么反应,我深呼吸,对爸爸说:
“爸,你看你,刚刚吃饭的时候都咳嗽了好几次了,都说抽烟对肺最不好。而且,姨妈怀孕了,还是别抽烟了吧。”
爸爸迟疑了一会儿,我赶紧继续说:“
你还记不记得邻居那个小弟弟,你抱着他玩,他总揪你衣领上的烟味。今年他学会说话了,昨天还说‘叔叔身上有苦苦的味道’。
你这一包中华,能给我们,给姨妈的孩子,买多少好吃的,你说是不是?”爸爸咂了咂嘴,点了点头。“女儿真是懂事了。”他摸摸我的头。
本来还担心这大过年的,像是在泼大家冷水,老爸这个最顽固的吸烟分子都答应得这么爽气,我一下子有了信心。
这样一来,过年时只要有亲戚来我们家拜年,看到我爸都不抽,自然也不好意思抽了。
再让姨妈挺着肚子往沙发上一坐,果然没人再敢抽烟了。
2月4日
内心的牵挂,
和无法开口的犹豫。
——@乌江鱼很少见
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可谓是“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相投”,无所不谈,形影不离,从学业到生活,高度与对方交融。
但我们没能上同一所高中,甚至不在一个县区。
高中三年,因为距离的阻隔、学业的压力,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甚至情也厌、话不投,往往是没聊几句话就匆匆赶去上晚自习、写作业、上补习班。
她的消息也从两人对话框的即时分享,变成了我妈妈唠叨中零星的点缀。
高考后,我只是从朋友圈得知她考上了理想的院校,但我甚至已经失去给她发一句“恭喜”的勇气。
长达两个月的假期,我们甚至没有见过一次面。我想我们早已渐行渐远了。
1月初刷朋友圈的时候偶然看到一张雪景,她和朋友一起,笑得很开心。我心里莫名地,一大片一大片的酸涩涌起,想起了我们曾经去东北旅游的约定。
我想,要不年后,约她去旅游吧,总不能让这段友情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不留遗憾”是我一直以来的原则,但每次冲破犹豫的时候,总是少了一点点果敢。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仍然没有鼓起勇气。到了初七,我犹豫了很久,点开和她的对话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hey,过几天有空一起去旅游吗?”她秒回:“ok啊。去哪?”
起初只是商量旅游地点,聊着聊着我们就完全打开了话匣子,聊到大学生活,分享相互缺席的三年高中,回忆初中。
那天我们聊到深夜,真的,特别幸福。
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让“遗憾”在微小的时差里疯长啦。
2月7号
超大的全新电视机,
和沙发上的我们一家。
——@吃不吃葡式蛋挞
回家前,我特地买了一个超大的电视机,每天盯着物流看,终于在过年前成功送到。
二楼空置的客厅,也集齐了大沙发和大电视,一家人终于可以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吃零食,不用拥挤地缩在一起了。
但在家快一周,爸妈都没有上来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往往是忙完了就回房间了。我和妹妹窝着看电影,而爸爸妈妈在招呼亲戚嗑瓜子。想着爸爸妈妈辛苦工作一年,新年还要忙忙碌碌操持,我下楼去帮他们收拾东西,让他们赶紧上楼一起看看全新的大电视。
妈妈拍了拍我的手,说:“过年不就是这样吗?过完年就好了。看电视什么时候不是看?年后再说吧。”
我鼻头酸酸的,可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看电视的时间,年后就又少了。所以我快速收好了垃圾,擦好了桌面,生拉硬拽着爸妈上了楼,按在沙发上。
妹妹殷勤地递上茶和遥控器,让爸爸妈妈挑选想看的电影。
爸爸笑了,终于安安心心地躺下来,挑起电影。随着光线慢慢变暗,我看着爸爸妈妈,
他们的身体像一座渐渐风化的老房子,墙皮剥落,砖缝里长出细小的裂纹。
他们的眼神依旧温暖,但多了几分浑浊,像是透过一层薄雾看世界。母亲的记忆力开始像断线的风筝,偶尔会忘记钥匙放在哪里,或是重复讲述同一个故事。父亲的听力渐渐衰退,电视的声音越调越大,却依然听不清我们低声的交谈。
他们的衰老不是突然的崩塌,而是像潮水一样,一点一点漫上来,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曾经坚实的堤岸。
工作后,我往家里打的电话越来越少,而电话里爸妈的声音总不那么真实,视频也远远不及亲眼所见。
长大后,我们就像候鸟,家是避风港,但我们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暂。每一次回家,我都能在细节里捕捉到时光的痕迹:母亲煮饭时多放了一次盐,父亲在沙发上打盹的时间越来越长……
工作最近没那么忙,年后,我决定多陪陪他们。
过去的一年里或许有所遗憾,如河岸边的落叶,在蜿蜒的河流里沉淀。而这一切都已在新年的钟声里画上了句点,化为生命的年轮。
它更像是生活留下的折痕,提醒我们它如纸张般的柔软与韧性。
有人在岁末鼓起勇气发送一条短信,有人裹着大衣登上山顶,有人写下新学期的第一周规划。
每一道遗憾的裂缝里,都藏着重新生长的可能。
新年的钟声从来不是重启键,而是给予我们“年后再说”的宽容,温柔地提醒:
我们永远拥有“此刻”去拥抱未尽的月光,去点燃未亮的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