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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并且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她在一百年前靠写作做到了

南方人物周刊  · 公众号  · 人物  · 2024-10-17 17:30

正文

像船一样狭长的修士之屋,最右边这间是弗吉尼亚的卧室

从她的卧室可以直接走进花园。走过玉兰树、无花果树和茂盛的郁金香,便会来到紧挨着圣彼得教堂的工作室。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木桌,桌子后面摆着一台打字机。从她的书桌向窗外看去,外面是两棵高得醒目的榆树、伦纳德挖建的小鱼塘,还有绿茵茵的广袤丘陵。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图 / 南方人物周刊特约撰稿 boho

编辑 /  杨静茹  [email protected]




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a Woolf)向自己承诺,如果她的小说《奥兰多》能挣到钱,她将为自己创造一间房间。《奥兰多》比她之前所有书的销量都要好,在出版后的半年内就卖出了八千多册。于是,1928年的冬天,她和建筑师乔治·肯尼迪(George Kennedy)在修士之屋(Monk’s House)的阁楼上设计起了她工作室的草图。


修士之屋坐落在英国萨塞克斯偏远的罗德梅尔村(Rodmell)。虽然距伦敦仅47英里,可即使在今天,抵达那里仍然得费一番功夫。从伦敦市中心的帕丁顿火车站出发,乘坐火车一路向南,一个半小时后,我在一片田野间下车了。沿着乡村小道跨过乌斯河,遥望着油菜花田和蒲苇,继续徒步20分钟才抵达罗德梅尔。一个世纪前,弗吉尼亚往返伦敦,走的也是这条路。


1919年,弗吉尼亚和伦纳德·伍尔夫(Leonard Woolf)买下了修士之屋。在之前的九年里,弗吉尼亚已经在这片地区搬过几次家了。从年少起,她就时有精神崩溃的情况发生。1910年的一次崩溃发作后,她越来越被萨塞克斯的自然和宁静所吸引,想要在那里更长久地待下去。那时,她曾沮丧地给姐姐瓦妮莎·贝尔(Vanessa Bell)写信:“我没法写作,所有的魔鬼都来了——毛茸茸的黑色魔鬼。29岁了,还没有结婚——一个失败者——没有孩子——还神经失常,也没能成为一个作家。”


1912年,弗吉尼亚与伦纳德结婚。修士之屋一开始并没有被伍尔夫夫妇相中。这是一栋狭长的房子,房间都太小,也没有浴缸,或者热水,或者像样的厨房。但是后院的丘陵开满了鲜花,还有许许多多的果树,这让弗吉尼亚十分着迷。而且自从他们搬进这栋房子以后,或许是饱受战争和精神疾病的双重折磨,她觉得远离伦敦的生活不被打扰,更自在。也正是在这里,她全然投入到关于现代生活和女性主义的思考与写作中。 


▲伍尔夫夫妇和瓦妮莎一家经常在后院玩滚球


几乎是走到村庄的尽头,便能遇到修士之屋那不起眼的矮栅栏。绕到房子的前院,走下台阶,来到客厅,这里就像弗吉尼亚的侄女安洁丽卡·格兰特(Angelica Grant)形容的那样,“一脚踏进了一艘船里似的。”在阴天的下午,低矮的客厅亮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沉。不过,墙壁的薄荷绿色显得空间有种明亮的流动性,使人仿佛置身水底。这是弗吉尼亚引以为傲的杰作,她几乎承包了屋里的粉刷活计。姐姐瓦妮莎和画家邓肯·格兰特(Duncan Grant)则负责用画笔装扮房间。在一楼随处走动,会发现壁炉、各种椅子和罐子上都绘有丰富的颜色和活泼的线条。弗吉尼亚曾评价瓦妮莎的艺术有种“不可侵犯的沉静”(inviolable reticence),这一点充分体现在了修士之屋的装饰上。客厅和餐厅走廊的墙上都挂着许多瓦妮莎的画作,其中一张是为弗吉尼亚画的肖像。画中的弗吉尼亚30岁,坐在一本摊开的书面前,神情看起来温柔而忧郁,整幅画的色彩也很柔和。总的来说,房屋里现代主义的基调使人很难一下子想起,其实弗吉尼亚出生于古典的维多利亚时代。


▲被刷成薄荷绿色的客厅


“我们这一代人与之前的几代人明显地断开了……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作家们从来没有像这样如此专注于描写将他们与过去割裂的变化,而非他们与过去的联系。”1927年,弗吉尼亚在散文《如何打动一个当代人》(How It Strike a Contemporary)里写道。这种理念也贯穿了她的日常和住所。


▲瓦妮莎为弗吉尼亚所作的画像,那一年弗吉尼亚30岁




在修士之屋度过的20年里,弗吉尼亚都对扩建和翻新住所有着持续的热情,这种热情也给了她很大的写作动力。1929年,她出版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书中谈论了她对女性独立和女性权利的看法。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句话是:“女人想要写小说,她就必须有钱,还得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钱呢,要年入五百磅,房间呢,还要能上锁。”


或许每个经历过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都会赞同,想要有钱并且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是一件多么困难甚至罕见的事。弗吉尼亚出生于维多利亚时期的尾声,作为中上阶层的女儿,她从小能够像男性一样接受全面教育,但上的是家教。成年后,她可以去工作,但职业选择一般只有家庭教师,收入微薄。


弗吉尼亚对拥有一间独立房间的渴望可以追溯到她出生时。22岁前,她一直住在伦敦海德公园门22号。尽管很多同代人回忆称,这栋联排别墅内有着和谐的深蓝色装修风格,但在弗吉尼亚和瓦妮莎的印象中,那里压抑又沉闷,堆满了陈旧的家具,最主要的是充满了各种繁琐的陈规旧俗。比如每天必须喝下午茶,晚餐需要正装出席。当然,在这间最多时容纳了八个孩子的建筑里,也没有可以独处的地方。弗吉尼亚曾明确表示,海德公园的一切是一种令人厌恶的生活方式,这些阴郁的回忆也被她多次写进《到灯塔去》《岁月》等小说里。


▲弗吉尼亚的卧室


1904年,弗吉尼亚姐妹俩在双亲陆续去世后搬到了戈登广场46号。她们选择了同阶层家庭很少会考虑的布鲁姆斯伯里地区。不同于肯辛顿富人区,这里汇集了各阶层和人种的居民,也总是能第一时间体验到伦敦新鲜的事物。这是她们与过去完全决裂的开端。“没有人住在布鲁姆斯伯里,这是那里吸引人的原因之一。即使有可能很容易就认识的熟人,那也是我们的长辈。”1951年,瓦妮莎回忆道。她们可以选择喝咖啡而不是喝茶,可以吃饭时不用餐巾。当弗吉尼亚为《卫报》撰写文学评论时,她能坐在自己顶楼的卧室里。


这些生活细节上的解放使得弗吉尼亚欣喜不已。此外,在那段一战前的和平时期,英国的文学和艺术的现代运动也正在悄然兴起。投身现代绘画的瓦妮莎建立了“星期五俱乐部”,戈登广场46号的沙龙总是能吸引福斯特(E·M·福斯特)和罗杰·弗莱(Roger Fry)等作家、学者和艺术家。这些人不仅讨论文学和艺术,还有如何建立新的生活秩序。他们决心摆脱维多利亚社会的标准,用开放、自由的方式来关心室内生活和人际关系。有关这种波西米亚精神,弗吉尼亚之后写道,“毫无疑问,我们几乎将生活完全过成了另一个样。我们的父辈只会对这种生活不以为然……但我们其实掌握了生活的艺术,并且觉得它非常迷人。”




1924年,弗吉尼亚登上了《时尚》(Vogue)杂志的名人堂提名榜,并为此拍摄了一组照片。她身穿母亲茱莉亚的裙子,侧着脸,出神地望向远处。这件裙子是上个世纪流行的款式,领口镶有白色蕾丝边,裙摆堆起层层褶皱。弗吉尼亚仿佛透过自己的姿态在说,她远离了维多利亚时代,正兴致勃勃地面向未来。在关于她的介绍里,杂志提到,这是“一位有着散文风格的出版商”,“在有些知名批评家看来,她是年轻一代最有才华的小说家。她与丈夫一同经营着霍加斯出版社。”


此时,弗吉尼亚已经有两部自己的小说出版,她和伦纳德的出版事业也步入了正轨。他们曾为印刷的第一本书25磅都没挣到而苦恼,也曾在一战空袭时躲在霍加斯宅厨房的桌子下面。弗吉尼亚曾在抑郁和躁狂之间摇摆,经常不认识伦纳德,现在也康复了。一切总算好转起来。


伍尔夫夫妇有时待在伦敦城中心塔维斯托克广场52号,即霍加斯出版社的办公室。在那里,弗吉尼亚通常会坐在一把旧扶椅上修改她的书籍。当他们回到修士之屋时,她会早上写作,下午校对或散步,晚上阅读。有别于简·奥斯汀,甚至一些同辈女作家,她不写与父母辈有关的过去,更加坚定地仅专心书写眼前的这个时代。


接下来的这一年,修士之屋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弗吉尼亚在日记里写,她要挣到300磅,改善房屋状况。很快,《达维洛夫人》和《普通读者》带来的收入使得整个屋子通了热水,厨房后面也安装了一个小淋浴间。T·S·艾略特(T.S. Eliot)等作家因此得以在这里畅聊、过夜。弗吉尼亚开始在清晨沐浴时大声朗读她前天晚上想到的片段——如今,这片两平米的淋浴区仍被保留着。


更令人振奋的是,在《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出版后,弗吉尼亚最终拥有了两间自己的房间。一间是位于后院的工作室,一间是在主建筑旁边扩建的卧室。


“我在自己空气清新的房间里入睡。清晨,如果我没有拉上窗帘,那照在苹果树和芦笋上的阳光便会唤醒我。”她写道。她的卧室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一把扶椅、一张可以摆放茶杯和早饭的床头桌。早上,她会在床上写作一会儿,或者如果心情不好就一直待在屋内。


▲弗吉尼亚的工作室


从她的卧室可以直接走进花园。走过玉兰树、无花果树和茂盛的郁金香,便会来到紧挨着圣彼得教堂的工作室。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木桌,桌子后面摆着一台打字机。从她的书桌向窗外看去,外面是两棵高得醒目的榆树、伦纳德挖建的小鱼塘,还有绿茵茵的广袤丘陵。


工作之余,弗吉尼亚经常步行或者骑车六英里去拜访查尔斯顿(Charleston),也就是瓦妮莎的房子。查尔斯顿的每个角落都被瓦妮莎和邓肯涂满了不同颜色,室内也经常一片混乱,没有完成的艺术品到处乱扔,与修士之屋的肃静气氛截然不同。


深受姐姐和邓肯的影响,弗吉尼亚越来越被放松和自由吸引。也因伦敦不利于她的精神状况,四十多岁起,她开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修士之屋。她喜欢围在壁炉边读书,要么外出做自然笔记。她喜欢上了动手创造,比如烹饪,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一张写字板。


▲弗吉尼亚的工作室外景




战争又来了。在伦敦,四处在挖壕沟,空袭非常频繁。1940年,塔维斯托克广场52号和瓦妮莎的画室都被彻底炸毁。伍尔夫夫妇将出版社的物品转移到了修士之屋,不再到伦敦去。


然而,修士之屋的日子也变得很不安宁。轰炸机总是从他们头顶低飞过去。有一天,炸弹落在了房屋附近,发出巨响。还有一次,乌斯河的河堤被炸毁了。弗吉尼亚记录道,“德国人已经侵占了我傍晚的散步。”


这是她第二次经历战争,她觉得自己还可以专注于个人生活的意义。她去参加村里的消防演习,并仍每天去工作室写小说《幕间》。同时,她还想写关于女性与和平的文章,以及仆人梅布尔和她在伦敦的地下生活。“拉上帘幕,我发现自己可以活在当下这一时刻,这很好,为什么要浪费一刻钟去懊悔、嫉妒或忧虑呢?”她在给作曲家埃塞尔·史密斯(Ethel Smyth)的信中写道。


但等待她的却是人生中最严重的抑郁低谷。1941年3月28日上午,她给伦纳德和瓦妮莎分别留下遗书,在外套口袋里装了一块大石头,然后走向了乌斯河。


当我离开修士之屋时,我决定沿着弗吉尼亚生前经常散步的路线重返车站。天空依旧阴沉,还下起了小雨。我遇到了罗德梅尔村出门遛狗的一对夫妇。脚下的路变得十分泥泞。我们在黄色的蒲苇之间穿行,远远地能望到牧场上还没去避雨的羊群。


“很多人都从伦敦过来看伍尔夫故居。在我们村,关于伍尔夫的议论一直纷争不断。有人说她是糟糕的女性,有人说她是伟大的女性,你觉得呢?”这对夫妇当中的老妇人问我。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与她一同沿着蜿蜒的乌斯河继续往前走。


▲弗吉尼亚当年时常沿着乌斯河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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