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雯二士
11月18日下午2点,在第三届世界互联网大会间隙,马化腾参观了乌镇互联网医院。
在这幢羊绒厂改造的,飞檐点缀着瓦墙的四层楼里,马化腾花了近40分钟,从一楼的药诊店、基层门诊,到二楼的全科中心、远程会诊中心和中医远程中心,「这个厉害了」,这位站在中国科技圈前排的大佬,说这话时分明是个好奇少年。
恰在前一天下午,微医CEO廖杰远在接受采访时还打趣到,「刚刚马化腾路过,拍了一张乌镇互联网医院的照片发给了我」。
12个小时内来了两次,马化腾对乌镇互联网医院还真是「钟情」,转化为实际行动便是一次次的「资本加注」。2014年10月,挂号网获腾讯领投的1.064亿美元B轮融资;2015年9月,挂号网获C轮3.94亿美元融资,并更名为「微医集团」,腾讯继续跟投。
「只要跟互联网相关,最后第一的平台会占有60%的商业市场」,马化腾曾和廖杰远就这个话题单独讨论过两个半小时,廖杰远笑言,「刚开始我是不认同的。」
虹桥路23号「样板间」
2015年12月,乌镇互联网医院刚刚成立,「它是中国互联网创新发展的一个缩影,生动体现了全球互联网共享发展的理念」,习近平在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上如此评价。
这正是互联网医疗颇为挣扎的一年。移动互联网兴起后,挂号、支付、在线轻问诊开始变的火热,可问题也随之浮现。
「医疗有时移不动」,在现有政策环境下,优质资源仍掌握在体制内,移动医疗能提供的服务极其有限,很难探索到合适的盈利模式,而对于患者来讲,医疗是整体服务,单点突破很难带动全局改观。
2015年发布了《国务院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着重发展基于互联网的医疗卫生服务,比如支持第三方机构构建电子病历等医疗信息共享服务平台;鼓励互联网企业与医疗机构合作建立医疗网络信息平台,以充分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手段,提高重大疾病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防控能力。
政策松了口,再加上长期以来优质资源集中在北上广三甲医院,供需矛盾愈发紧张,分级诊疗迫切需要找到出口,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似乎落到了互联网医院的头上。
(数据来源: 2015 中国卫生和计划生育统计年鉴;图片来源:2016中国互联网医院白皮书)
2015年12月7日,桐乡市政府联合微医创立的乌镇互联网医院开业了,这是全国第一家互联网医院,彼时,谁也不知道互联网医院该怎么做,也没人敢断言互联网医院到底行不行。
也就在12月份,小顾加入乌镇互联网医院,成了一名行政人员,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接待来访的人。这是小顾的第一份工作,从宁波大学互联网相关专业毕业后,这位乌镇姑娘回到了家乡。
「刚开始就以为是预约挂号,那会儿挂号网刚更名,后来我发现乌镇互联网医院参与了医疗的整个流程,从预约挂号开始,到检查检验,到住院手术,到最后的支付都可以完成。」
小顾记不清这一年到底接待过多少人,从市长、省长到商业大佬,「最多的时候有1000人或者五六十批,大多是各地政府和卫计委。」
医生在这头,患者在那头
「我这个年纪对新鲜产业比较感兴趣」,34岁的汪洋医生曾是桐乡公立医院的一名医生,今年3月份他加入了乌镇互联网医院,任医务部副主任。
在加入之前,汪洋曾侧面了解了互联网医院的发展前景,最终权衡了兴趣和个人发展,决定加入了互联网医院。「传统医院的就医方式是和患者面对面亲密接触的;而在乌镇互联网医院,一般是在电脑或者手机对患者进行诊疗」。
互联网用一张屏打破了医院的围墙。
在凉山彝族自治州西昌荞地乡马桑村,邱吉坡身患有左侧股骨头坏死、陈旧性肺结核等多种疾病,已无法独立行走。今年9月,互联网医院的远程医疗系统落地荞地乡卫生所,邱吉坡搭了辆摩托车,花一个小时到了卫生所。
卫生所医师罗玉刚通过电脑,在线与成都核工业416医院消化内科主治医师韩思静展开会诊。韩思静详细分析了病理原因,指导罗玉刚对患者实行关节置换的治疗方案,并嘱咐邱吉坡平时自身调节事项。
(图片来自微医)
「城市里看病其实有很多选择,可在边远地区,我们会是唯一的选择」,廖杰远说,「互联网医院诞生的第一天就希望通过互联网的方式,将大城市的优质资源延伸到边远地区、延伸到少数民族地区」。
目前在广州、海南、江苏、北京、上海、广西、甘肃、云南、河南、安徽、山东、天津、四川、黑龙江、贵州、陕西等17个省市都有微医互联网医院,而这些「根据点」连接了平台2400家医院26万名专家,7200组专家团队,接诊量超过3.1万/日。
在乌镇互联网医院入口处的大屏上,这些数字正在以秒为时间单位不停跳动着。
可廖杰远仍觉得「难」,最难的连接是和医院的连接,「这还是一个遥远的距离」。
从挂号网做起,微医用六年时间联通了2400多家医院,目前跟280多家医院实现电子病历交互,不同的医院有不同深度的连接。「连接之后,大家会形成新的连接习惯,也同样有个过程,好处是真正的互联网医疗能带给老百姓便利,带给医生成长价值」。
「守门人」的升维打法
和马化腾讨论了两个半小时后,廖杰远开始认同马化腾的观点,「只要跟互联网相关,最后第一的那个平台会占有60%的商业市场」。
只不过他有自己的理解,「所有的服务都是要打通的,价值链没打通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就没有收益,没有收益就做不下去」。
根据腾讯研究院发布的《2016年中国互联网医院白皮书》,截止到2016年11月,全国互联网医院大军已扩充到约36家。其中,已实现落地运营的共有25家,还有11家已经在2016年公开宣布签约在建。现有的25家互联网医院也对应着不同的阶段。
(图片来源:2016中国互联网医院白皮书)
2015年互联网医院诞生,2016年呈集中爆发的态势。可在廖杰远看来,真正的互联网医院具备三个特点。
第一,一定是国家审批的医疗机构,有全职的职业医生和全职的职业药师,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医疗质量和医疗安全;
第二,互联网医院一定是线上线下相结合,有线下机构支撑,可以嵌入现有的医疗机构里也可以新建医疗机构;
第三,互联网医院给老百姓提供的服务,一定是基于电子病历、基于大数据的,而这个前提是要有互联互通的平台,互联网医院大规模的并发反应,如果没有高安全的IT平台是无法搞定的。
互联网医疗平台已经升级成另外一个维度的竞赛了。
「互联网的优势在连接,但是单一的连接者,很难形成完善的产业,我们一直在探索产业模式,由之前的免费挂号业务转向顺着医、药、健康险三条路来做」,廖杰远说。
在医、药、险三个方面,微医已走出了规模盈利的路子:「医」的方面,以上海某网点为例,线下1000平米不到的网点,月收入已超过1600万,营收能力超过了我们熟悉的大多数互联网公司,这似乎很难想象;「药」的方面,微医和大药厂连接,跟踪药品的流通,为用户提供个性化的用药指导;「健康险」方面,微医近几年和保险公司合作的健康险业务,付费用户已经超过400万。
当天,微医和人保健康签署了合作协议,将联手在未来三年内整合线上线下资源,打造覆盖全生命周期的健康管理服务链。
微医发展路径似乎正在一步步印证马化腾「第一平台」的观点,可廖杰远觉得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我们还要努力」,最早的时候微医打通数据、连接医生、之后要提升基层医生的专业能力,用互联网的方式规模化提升用户的体验。
「12月,我们杭州的全科中心开业,这会是全国最好的全科中心」,面对记者,廖杰远并不介意使用「最好」这个形容词。
廖杰远的自信来自于何超和他的团队,这位曾执掌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十余年的院长,如今的身份是微医高级副总裁。有了这位「得力干将」,微医计划3年在全国建设100个全科中心,为会员用户提供家庭医生服务,通过定制化的评估为会员建立个人专属健康档案。
「若干年后,你在小区和写字楼附近都能看到我们的网点。这个时候我才能实实在在的说我们是健康的守门人」。
「互联网是他们的」
即便互联网医院的火是从乌镇燃起来的,可生活在乌镇的人们似乎对乌镇互联网医院有些陌生。
高师傅是地地道道的乌镇人,六个月前他加入滴滴成了一名快车司机,那会儿疯狂的「烧钱大战」已经结束。
「我知道互联网医院在哪儿,不过我们本地人不去的。」高师傅说那里是个新地方,他们看病的话还是会去桐乡第三人民医院。
乌镇互联网医院路口左转100米,就是桐乡市第三人民医院。乍一听似乎有些「尴尬」,可互联网医院和传统医院,似乎并不「对立」。
乌镇互联网医院和桐乡第三人民医院早已建立起了合作。如果患者到桐乡三院,病情没有办法及时得到解决时,医生会把患者推荐到乌镇互联网医院,帮他们找到北京、上海等地适合的大专家。而去到乌镇互联网医院看病的患者,如果涉及到检验检查等初步检查,工作人员也会推荐患者到桐乡三院做验血、B超等检查。
「互联网医疗和传统医院之间还是相辅相成的,互联网医疗是传统医疗的辅助提升手段,不能完全替代」。在汪洋看来诊疗行为必须在传统医院里完成,而互联网医疗平台可以实现患者和医生之间的就诊距离缩短,节约时间和财力。
医疗是刚需低频,和购物、出行相比,互联网还没有扎入医疗的核心,虽说互联网医院第一次实现了突围,可与乌镇互联网医院一桥之隔,一位卖水果的大爷说,自己生病时的第一反应仍是去医院。
用户习惯没法一时改变,这也是互联网医院正在尝试攻克的又一命题,眼下看来,这场「用户启蒙运动」仍需更多时间。
车子开出西栅景区,高师傅感叹,乌镇的魅力在于「小桥蕴涵古城貌 , 青石幽雅怡心矣」。黛瓦粉墙上刷着「世界互联网大会」的几个大字随处可见,那一刻,乌镇似乎属于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