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访谈作者 / 影子 小汤圆
编辑 / KY主创们
在刚刚结束的KY嘉年华中,很多小伙伴都对“正念减压”的工作坊环节很感兴趣。的确,对深陷压力中的现代人来说,一个主诉“减压”的疗法,也正在21世纪成为心理咨询领域的一个现象级疗法。
正念是结合科学和神秘主义的一种心理咨询方法,但是它真正被大众接受则是因为其中科学的部分。它最初是佛教的一种修行方式,主要的目的是成长、提高智慧,附加的作用则是减轻焦虑、提高注意力、缓解疼痛等等;而临床心理学则将这些附加作用提炼出来,与不同的流派结合到心理学临床应用当中。
不过,大多数小伙伴应该还是对正念比较陌生。大家经常会问道:
作为心理咨询方法的正念,和佛教有什么关系?
正念,冥想,禅修,瑜伽,方法好像都差不多,它们有什么样的区别?
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呼吸法,都属于正念的范畴吗?
什么样的人适合正念?
我们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如何使用正念缓解压力?
今天我们采访了著名的心理咨询师清流,她从专修正念心理咨询的美国那洛巴大学硕士毕业,回国后一直从事心理咨询工作,并在大多数来访者的工作过程中都会运用正念。她会通过讲述自己了解、进入正念领域的故事,和将正念使用到临床心理咨询的经历,来为我们介绍正念。
进入正念学习:
一直是“直觉型”的人,做决定时比较兴趣导向
Q:可以先简单介绍一下正念的原理吗?
A:正念的原理说起来非常的简单,我们一般使用正念减压疗法创始人卡巴金的定义,即正念是“有意图的、不带评判的、对当下的关注或觉察”。我们在佛教中常常说“观”,指的就是觉察:觉察你的身体感受,你的情绪,你的思考,你心里升起的念头——觉察所有的这一切,就是我们所说的,正念的主要内容和方式。
在缅甸的班迪达禅修中心练习时,我曾经看到一份中国人写的游记,说的是他来学习正念时,禅修中心的圣法法师大约用了2分钟,就讲完了全部的练习方法:在打坐时,观察腹部随着呼吸如何起伏;在走路行禅时,观察自己的脚怎么移动;有妄想(思考、回忆、幻想、溜号等等)时就观察妄;有疼痛、痒、麻时,观察这些感觉,明白自己当下的状态。
他不敢相信,问,这就讲完了?法师说,对,这就是全部了,剩下的要自己去练习了。
就像佛教中说的“修行看个人”,一个人适不适合学正念,跟他当时的状态情况有关,而他一段时间内能学到什么程度,除了用功练习以外,也有一定个人资质、悟性的成分。
Q:在你进入这个领域的时候,正念似乎还鲜为人知。你是如何接触正念,并对它感兴趣的呢?
A:现在回头看我自己进入到这个领域的过程,也充满了机缘和直觉的因素。我是一个非常兴趣导向的人,十四五岁的时候,我在参加学校的长跑考试,跑着跑着我突然就觉得,要不我以后学心理学吧。说起来有点奇妙,因为那时我还没有读过任何心理学的专业书,就是有这样一种很强烈的直觉。
不过,我从小更感兴趣的是哲学,小学三四年级时就喜欢读《苏菲的世界》,以及各种哲学流派介绍的口袋书。其实那时真的读不懂哲学,啃书啃得很痛苦,经常会有每个字都看懂了,但并不知道作者在说什么的感觉。但也许是觉得智力上有挑战性,也许是觉得读起来内心平静,总之会觉得哲学跟其他书不一样,会本能地喜欢那些讨论抽象话题的书,并且进一步想要去探究背后的理论。
我是初中开始接触佛教的,当时喜欢读蔡志忠漫画里的《六祖坛经》、《禅说》之类,还把《心经》全文给背了下来。其实当时我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背《心经》,就隐隐约约地觉得,背下来好像“以后会有用”。
到高中时,我已经对各种修行方法非常感兴趣了,不过那时候对西方的方法兴趣多些。我当时在人大附中读书,学校有教编程,高二的时候我就自己做了一个西方神秘主义相关的网站,里面也包含一些冥想内容,可能是那时中国唯一一个这个主题的网站,于是聚集了全国各地喜欢神秘主义的人,组成了一个网上的小圈子,大家当时还会一起出资买些港台或者欧美的相关著作分享着看。
Q:在大学的时候,你是怎么确定了学习正念的目标呢?
A:其实上大学的时候,我并不了解正念。我高考第一志愿是心理学,不过没有被录取,而是学了信息系统,是一个工科专业。这也是我和父母双方妥协的结果,因为父母其实想让我报更热门的专业,但他们也希望可以尊重我的选择,所以就说,你第一志愿可以填心理,但之后的专业全都要填最热门的,不要落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专业”。结果,我就被第二志愿录取了。
但上了大学后,我还是读了心理学作为第二专业。我们学校的心理系其实比较强调认知心理学,但在大四时做毕业设计要分配导师,主攻正念的刘兴华老师(现任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专业委员会委员,正念学组组长)带了我一年,当时还是以研究为主,临床的经历不多。但我在毕业时,就产生了继续学习正念的想法。
Q:所以你在毕业之后,就选择了申请那洛巴大学,主攻正念吗?
A:是的,但是整个过程其实没有这么顺利。
将正念作为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后,我想要进一步出国深造。本科修读双学位非常辛苦,我为此还延期毕业了一年,去做心理学的毕业设计,因此也完全没有时间学托福和GRE,所以毕业后我先在专业对口的IT业工作了两年,一边工作,一边考英语考试。那两年也很辛苦,经常半夜起来看书,有时候站着都能睡着。
当时,正念在世界范围内还远远不像现在这么流行,拥有以正念为主要教学内容的心理咨询硕士项目的,在全世界不超过5所学校,其中3所在美国。不幸的是,3所里有2所都不被当时的中国教育部所承认,所以我如果要学习正念,其实只剩最后一个选择,就是那洛巴大学。
由于只有一个选择,我的父母也担心,万一申请失败就无法出国,所以像高考时一样,他们又给了我一个方案:在申请那洛巴大学的同时,也考一个GMAT,申请几个热门专业(MBA)的学校,如果你的第一选择失败了,就去读MBA。
结果是,我的第一次申请的确失败了,因为那洛巴大学对先修课的学分有硬性要求,我没有达到。所以,我当时先是去了给我offer的波士顿大学MBA专业,然后第一年一边读MBA,一边在网络大学修够了那洛巴大学要求的学分,第二年又重新申请了那洛巴大学的正念专业。
Q:为什么在读MBA后,还是坚持追求学习正念心理咨询?是什么促使你坚持追求自己的目标呢?
A:其实那时想的很简单,还是跟随直觉在做决定,觉得如果再不争取一下的话,可能我就再也不会做心理咨询,再也不会做和正念有关的事情了。所以,第二年申请的时候,我和家里说好了:硕士学费大约10万美元,我不让家里替我负担,算我找家里借的。这笔钱在我毕业回国做咨询后,才慢慢还清。
我当时想的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申请不到的话就算了,我就放弃学心理。结果第二年,我就成功申请到了那洛巴大学。
入门正念:
并不是“一步步上手”,更像是“一瞬间顿悟”
Q:进入那洛巴大学学习正念后,课程设置是什么样的?
A:我们学校地处偏僻,在美国的科罗拉多州,背靠着山,周围不是国家公园就是牧场,又是一个文理学院,不要说中国人了,连国际学生都不到5%(而且半数是加拿大人)。据我所知,我们学校除了我以外,在我之前很多年国内来过一位学宗教学的硕士,在我之后,来过一个寺院供出来的和尚和一个自费出来的姑娘,目前整个那洛巴历史上的大陆学生加起来就是我们几个了。
我所在的、基于正念的心理咨询专业总共分三个方向,一个是超个人心理咨询(Transpersonal Counseling),也就是我学的方向,另外两个是艺术治疗和荒野治疗。专业入学的时候大约五六十人,最终65%-80%之间的人毕业。有的人是因为发现专业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选择了中途退学;有的人则是因为在学校的评估中,自身的精神状况不稳定,而被劝退了。这可能也是由我们专业的特殊性决定的,它对个人的领悟力、觉察力、精神的稳定性要求都更高。
因为我学的是心理咨询专业,所以有一半的课程是和其他学校类似的心理咨询师执照课。除此之外,和大多数研究生院不一样的,就是与冥想、觉察相关的课。在大多数研究生院学习知识的过程,都是在学习知识、吸收外界信息,但那洛巴大学主打冥想教育,会强调人是一个整体,学习的过程不是摄入了多少知识,而是培养你整体的觉察能力。
我们会学习以正念为主的冥想理论、临床应用,也有个人导师带领我们练习。由于我们学校和专业的特色,在标准的课程里也会渗透进冥想教育的内容,比如在社会文化课中,我们也会去反思、觉察自己的个人身份。
Q:你又是如何一步步对正念“上手”的呢?
A:其实我并不是“一步步上手”,其中一些核心部分好像是“顿悟”出来的。就像刚才说的,正念更多的不是知识的学习,而是一些个人的感悟。对于我而言,“学会”的那个瞬间发生在那洛巴毕业的那一年。毕业前后我经历了一段动荡期,遇到了不少事情,也增加了生活阅历,其实那段时间也并没有做太多的正念练习,但是好像突然就“会”了。
Q:突然就“会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A:之前,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我在正念或冥想的时候会坐不住,觉得很挣扎,甚至会不断地去想:我现在做的是正确的吗,究竟是不是在正念?但是在那以后,我突然就能够觉察到自己要觉察的方式,能够拥有一种相对平和的状态,去觉察那些每时每刻都在“升起”的体验。
比如,我现在可以觉察到,自己正在和你说话,觉察到自己的呼吸和腹部的起伏,我的手按在桌子上,能够感受到桌子的棱角。同时,我还会觉察到自己的想法,发现我的注意力在两个方向之间跳来跳去……
其实正念真的很有挑战性,因为你需要不带评判性地去觉察你当下的状态。大家通常想着想着,就陷入了各种评判性的想法,而不再是觉察事实的状态。比如,我现在在吃饭,咀嚼东西,我能够感受到我牙齿的触碰,或者肚子微微鼓起,这是觉察;但是你很容易想到“我吃太多了”,或者“我在变胖”,这些就属于主观的、有评判性的想法了,如果对“这些是评判性的想法”这件事还没有觉察,那一刻就没有在正念了。
将正念用于临床心理咨询:
发现自己“掉进沟里的方式”,和压力、疼痛建立新的关系
Q:当时为什么决定回国做咨询师呢?回国做正念心理咨询后,你有些什么感受?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挑战吗?
A:毕业后,我又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马术疗法学院待了一年半,一边在学校实验室做冥想教育研究,一边学习马术(完形)疗法。后来回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啊,因为签证到期了嘛。
回国做咨询以后,确实感受到一些困难和挑战,但很多不是做正念所独有的,比如大众对心理咨询普遍存在一些误区。有的人觉得,心理疾病根本不存在,或者咨询就是随便聊聊,没什么用;有人不知道心理咨询应该是双方建立一种“关系”,以为是和律师、会计师那样,带着问题来问,咨询师告诉Ta应该怎么做。还有人不明白咨询应该具有长期性、连续性,有的人会说我抑郁了,想让你几次给他解决;有的人半年来了不到10次,从来不做作业,但是会抱怨咨询没有效果。我解释说,你用十年形成的模式,至少需要花一年去改变,这才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期待。但还是会有人问,有没有更快一点的方法?
还有一个在美国比较少遇到的现象,就是国内的很多来访者都习惯“一动不动”,他们不知道在咨询中自己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总感觉像在医院一样,等着医生打针开药就可以了,不仅什么都不愿意做,甚至不愿意去想。有时候你给他反馈“你看,这个时候你可能会这样,那个时候变成了那样……”他们都不会主动思考,只会反射性地问道:“所以呢?”
不过,来访者这些形形色色的误区,和他们自身的问题都是有关系的,也是咨询中有用的素材。所以我也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这些素材出发,去探索他们的固有模式。而正念,也是一种有效地调动来访者主观能动性的方法。
Q:在这些形形色色的来访者身上,你都会经常用到正念吗?你具体如何发现他们身上的“模式”,并运用正念去处理呢?
A:在大概三分之二的来访者身上,我会用到正念,因为正念所倡导的提高觉察,会有助于让咨询师、或者让你自己发现身上的固有模式,和自己的负面体验建立新的关系。比如,作为咨询师,我会从刚才所说的来访者各种各样的心态出发,去发现他们每次在遇到问题时“掉进沟里的方式”,也就是陷入到固有模式的方式(他们往往还以为那些是自己“跨过沟的方式”)。
有时,我会在给来访者讲解原理后,带他们做一些呼吸的练习,就是去感受自己当下的呼吸。刚才说过,正念的原理无比简单,但是在做的时候,每个人自身的固有模式都会跳出来。比如,如果你是个百分百的完美主义者,你觉察自己的呼吸一小会,可能就会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你会不停地被一些强迫性的想法所困扰:我这样呼吸对不对?是不是呼吸得太深了、或者太浅了?
有时,我会教他们做“躯体扫描”,也就是觉察你整个身体的感觉,从头顶到脚趾头。有的人在做躯体扫描的时候,每次到10分钟的时候就突然昏睡过去,可能就是因为Ta扫描到了某个部位,比如自己的胃。也就是说,你一想到自己的胃就觉得受不了了,不想去感觉那种感觉。胃是和情绪密切相关的器官,我们就可以由此出发去探讨很多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会利用正念来培养来访者的觉察能力,让他们能够逐渐觉察到自己的问题。正念用于心理咨询的好处在于,它不是去分析错误的认知或概念,而是通过体验去让你明白一些道理和情况。比如说在心理咨询里,我们经常会说“想法不是事实”,但这句话只是一个概念。在正念中,你可以真正体验到它——在想法出现的那一瞬间,你用觉察抓住了它,你就真正明白了,它不是正在发生的事实。当你拥有这种体验时,就可以跳过不少本质上可能帮助不大的解释和辩论,更直接地明白那是真的。
Q:正念比较适应什么样的人群应用,现在主流的疗法是如何纳入正念的?
A:正念其实是一个提高觉察的工具,因此,它会和各种各样的临床心理咨询方法结合起来,去处理各种情绪问题。正念的适用人群非常广,通常来说,不适合使用正念的包括一些重症精神障碍患者,比如精神分裂症患者,因为他们容易出现幻觉;惊恐障碍或PTSD的来访者,因为可能会惊恐发作;以及具有佛教以外宗教信仰的来访者,主要是有些宗教可能对与其他宗教有关联的内容特别敏感、抵触,如果没有的话也是可以的。除此之外,对大多数人群都适用。在减轻医务人员的压力、绝症患者的焦虑、社交焦虑、防止抑郁复发上,正念都被证明有显著效果。
目前,与实证研究结合比较多又相对贴近正念原意的有两个疗法,一个是正念减压疗法(MBSR),也就是卡巴金教授在1979年开始研究的,它更偏向身体,适合处理焦虑情绪、身体疼痛管理等;另一个是正念认知疗法(MBCT),适合处理抑郁、焦虑、以及更多心理认知层面的问题。另外正念的某些理念和练习也有被提取和修改后,用到边缘型人格障碍、双相情感障碍、饮食障碍等方面的临床治疗中。
Q:将正念运用到心理咨询中,减缓压力的原理是什么样的呢?
A:利用正念来减轻压力的原理,是让你和自己的压力建立起新的关系。它不是让压力消失,而是压力还在那里,但你不会在感到压力的时候给自己制造额外的烦恼。
一个人在生活中感受到压力的时候,Ta的惯性是去本能地抵抗。有的人会用一些行为去逃避压力,比如,在压力大的时候打游戏、拼命工作或者疯狂进食;有的人则会紧抓着压力事件不放,比如在生病之后,觉得“全世界怎么只有我生病”,每天都闷闷不乐。但无论是哪种方式,都没有真正去面对压力进行处理。
而当你通过正念,去学习觉察当下的身体、想法、感受时,你就能够认识到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区分哪些是事实,哪些是想法,哪些是情绪,并且正念也会使你比较可以容纳得住它们,从而不会立刻依靠惯性做出反应。这样的话,面对压力时,你既不会回避,也不会紧抓不放,而是会更平静,给自己更大的空间去做出适合当时情况的反应。当你不断地练习正念后,就能够与压力和平共处,建立更好的关系。
Q:正念又如何能够起到减轻疼痛的作用呢?
A:用正念减轻疼痛的原理,和减压的原理也是一样的。正念被证明能够减轻包括身体的病痛、神经性疼痛(不明原因地疼痛)等等,并不是因为它能治病,而是你会练习不因为病痛而产生负面情绪或想法。比如,一个绝症患者还是会感觉到疼,但不会在情绪上受疼痛的影响太大,更不会因为对疼痛的抵抗心理而让自己紧张,从而更不舒服,也不会因为疼痛而觉得自己是“不好”的。
我们常说,苦难(suffering)= 疼痛(pain)x 抵抗(resistance),我们通过正念去消除抵抗的部分,从而减少苦难的感受。
有时,在练习中我们还会避免使用“痛”、“累”这样带有评价意味的词,而改用“紧张”、“放松”这样的中性词去描述,或者让大家用具体的感受来描述“痛”、“累”,有的人可能会觉得是肌肉紧张、抽搐,有的人则会觉得是骨头酥酥的。这样,就能够让大家更能够不带评判地去觉察。
Q:在正念练习的过程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部分,或者需要避免的误区吗?
A:需要注意的是,不能把正念本身也当做放松、转移注意力或者逃避的方法。比如,正念的呼吸,和不少瑜伽中的呼吸就有本质的区别:不少大众接触的瑜伽呼吸和觉察练习只是让你放松,暂时地回避你面对的一些困难;而正念不是回避,是让你面对当下、感知当下。
所以,当有的来访者说,自己在练习中获得了特殊的体验,或者有特别开心的感觉时,反而有可能说明练习得不对。比如,一个经常出现在创业者身上的现象是,当我带他们做“观呼吸”、躯体扫描的时候,他们会觉得,哇,好轻松,脑子里创意的点子如泉涌一般出现,每一个都想记下来。这反而说明,Ta并没有真正地在观呼吸,Ta的注意力不在呼吸上,已经被那些点子吸引走了。
正念也不是一种“接纳”。当我们说“接纳”的时候,它还包含了评判,因为通常是你会接纳自己身上一些不令人满意的部分。但是,正念强调的是平等看待,当你不去评判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这一种状态是好的,那一种状态是坏的,你也就不需要去特意接纳任何东西。
还有一点就是,有的人会认为正念和宗教相关,就比较抵触,有的来访者家人还会怀疑是不是邪教,但其实,作为临床应用的正念,其实和佛教可以完全不产生联系。
Q:你怎么看待市面上的禅修、灵修项目盛行?它们和正念有区别吗,区别在哪?
A:其实禅修、灵修、冥想这几个概念并没有特别清晰的界定。正念是冥想的种类之一,到上世纪90年代左右,正念减压的“八周组”才稳定下来,有更多的实证研究发表,但相对不论心理咨询还是灵修领域来说,它都还是新兴事物。正念认知疗法初期是基于正念减压疗法的,发展时间就更短。虽然两种疗法都有了不少实证基础,但目前正念疗法里普遍教授的还是比较初级的正念内容,对于进阶练习者的指导几乎没有。
市面上的一些短期班质量良莠不齐,是因为师资力量确实很难保证。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因为正念的原理非常简单,用语言描述也并不高深,其操作性、实证性都不错,所以一方面它不像其他学科一样,一个正念老师的水平、对正念的运用和理解程度,无法单纯用学历、咨询小时数、论文、培训经历等等量化的指标来判断;另一方面,它又很容易学,很多初学者报一个“八周组”,上完就能学会整体的“套路”,操作手册几十元就可以买到,就可以去给别人开班了。
总的来说,在正念方面的培训、师资也还在探索阶段,业内也有争议,不存在某个特别权威的培训班;并且包括我在内,从正念水平的角度来说,绝大多数临床老师的水平还是相对初级的。
这可能就是正念中灵性的部分与世俗标准形成的天然差异,你衡量一个师傅的水平高不高,还是有相当的感觉成分。一个居住在深山里、没什么文化水平的农民,完全有可能在正念练习中,比一个博士学历的人领悟得更多。毕竟正念练习一开始在佛教中出现时,对练习者的文化程度并无要求。
Q:你怎么看待现在正念的流行?
A:正念在西方国家流行起来大约是在2000年左右,这两年,确实感觉到正念在国内也逐渐为人所知,可能是由于在现代社会,人们的压力水平都很高,而正念减压又是一种原理简单、方便练习的方法。
现代人的躯体觉察能力都不太强,因为每天分散我们注意力的东西太多,反而会忽略了自己的身体感觉,有的人甚至已经患了慢性病,比如关节炎等等,自己都觉察不到。大家可以想一想: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用到自己的身体了?你总是把自己的身体“扔”在椅子上,沙发上,床上,真正在运转的是你的大脑;即便是在跑步机上锻炼,你也是把自己的身体“扔”在了跑步机上,你的脑子却在前方iPad上的电视剧里,或者在耳机中的电台节目里。
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正念显得更加重要,尤其我们之前提到的两种主流疗法都还是比较强调“身念处”,也就是对身体的觉察的。而且,作为一种工具的正念几乎可以用到一切事物上,比如正念饮食,就是觉察你在吃东西的时候的感觉;正念行走,就是觉察自己走路时的状态。所以它也是在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可以练习的,每个人其实都可以带着正念去生活。
随着你不断地练习正念,你会不断地有新的领悟、观点和体验,能够和你的感受、情绪、想法都建立和平的关系。就像我的一个师傅说的,修行不难,不修行才难,因为修行了你面对困难就会有机会平和些,没那么苦,不修行就真的可能整天遇到什么烦心事都苦哈哈的
Q:能给KY的读者推荐一个日常的正念小练习吗?
A:给大家介绍一个叫三分钟呼吸空间的练习吧,它是正念认知疗法里面的核心练习。
第一步:觉知
不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采取一种直立的、得体的姿态,以便对当下发生的一切可以更有觉察。如果可能,闭上眼睛。然后,把你的觉察带到你的内在体验上,认知它,然后问自己:“现在,我有怎样的体验?”
有哪些想法正在头脑中闪过?尽你所能地将这些想法当成头脑中发生的事件,也可以尝试描述它们。
你现在有哪些感觉?转向任何不适或不愉快的感觉,并承认它们在那。
你现在有什么身体知觉?也许你可以快速地扫描你的身体,提取任何收缩或紧绷的感觉,并承认这些感受。
第二步:聚焦
然后,把注意力转换到聚焦于呼吸的身体感觉上,尤其是随着你的呼吸腹部的感觉。感觉当气息进入身体时腹部的升起……以及气息离开身体时腹部的下降。在整个吸气和呼气过程中跟随着你的呼吸,把你的呼吸作为你当下的锚点。
第三步:扩展
现在,围绕着你的呼吸扩展觉知领域,将你的躯体感觉为一个整体,还有你的姿势和表情。如果你感觉到任何不适感、紧张感、或抵抗感,通过在吸气时将气息吸入它们来将你的觉察带到那里。然后在呼气时呼出那些感觉,随着呼气慢慢柔和和开放起来。
尽你所能,将这种扩展的觉察带入这一天你之后的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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