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桐庐帮”的人生翻转

■ 文｜南都周刊记者 吴俊宇

说起中国快递，绕不过“四通一达”：申通、圆通、中通、汇通和韵达；说起“四通一达”，就不能不说“中国快递之乡”桐庐——因为“通达系”的几个民营快递巨头的创始人，全部来自这个浙江西北部的小县城，而他们创建的快递企业，则占踞着中国快递的半壁江山，因此四通一达”也被称为“桐庐帮”。

1993年，聂腾飞和詹际盛创办申通。一年后，聂腾飞安排妻子陈小英的哥哥陈德军接替詹际盛在上海的业务，詹离开申通创办天天快递。1997年，聂腾飞车祸去世，弟弟聂腾云离开申通，成立韵达，申通由陈小英兄妹接手。2000年，陈德军的小学同学张小娟劝丈夫喻渭蛟创办了圆通快递，2002年，与他们一同长大的赖梅松又成立了中通快递。

无数人的命运因为“四通一达”的开枝散叶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年47岁的桐庐人陈爱根正是其中的代表。陈爱根是杭州文二西路中通网点的负责人，在快递这一行已经干了17年，是个标准的“桐庐帮人”。

中通快递员陈爱根

2000年上半年，陈爱根还在桐庐县北江镇做泥瓦匠，拿着一天五块钱的工资。当时一位桐庐老乡在上海承包了宝山区的申通网点，叫他去上海帮忙。他见送快递更挣钱，当即选择背井离乡去打拼一番。

离开桐庐时，陈爱根全身只有707块钱，给妻子、儿子留了500块后，他揣着剩下的钱坐车到了上海。

初到上海的第一个月，陈爱根挣了600块，“心里乐开了花”。为了挣钱，他拼死拼活，什么都干：早上6点起床，卸货、分拣，然后帮老乡家里买菜做饭，送老板的孩子上学，回来后再送快递。

2002年，中通成立，那位老乡选择加盟中通，陈爱根继续跟随“老板”到了中通。因为是老员工，做事又勤快，他被老板重用，不仅要送快递，还承担起了管理工作，甚至要招揽客户。

公司上上下下都叫他“娘舅”。因为在上海话里，“娘舅”的意思是家里的顶梁柱，是能为人排忧解难的角色。陈爱根的月薪也涨到了3000元，比他做泥瓦匠一整年的收入还要高。

但那时陈爱根非常节省，始终保持着抽“大前门”香烟的习惯。“大前门”1块钱一包，一般揣在裤兜里，没人时自己抽。通常，他的身上还会备着一包“良友”或“希尔顿”这两款更“高档”的香烟，前者3块钱一盒，后者5块钱一盒，藏在上衣兜里，自己舍不得抽，专门散给重要客户。

回忆起那段“起步”的日子，陈爱根眼睛通红，他对记者说，“我就是个农村人，什么都没有，只能踏踏实实干活。”

2004年4月，中通快递在上海奉贤有一个快递点无人问津，老板告诉陈爱根，这是个机会，可以试试，以他的能力能挣大钱。陈爱根很心动，从30多个亲戚朋友手里凑了20余万，买了两辆二手面包车，十辆摩托车，雇了十几个员工，开始单干。

本来以为能挣大钱，没想到第一个月只送出了30多个包裹。陈爱根看到这个业绩并没有灰心，他认为以他的能力此后能拉大客户，“一个大客户就够养活我们整个站点了。”这个信念支撑着陈爱根没日没夜工作，累了就直接在车里眯一觉，或者在地上打地铺躺一躺。

一个月后，陈爱根如愿发展了几个大客户，单量也有所提升，日子刚刚好过一点，接下来的种种意外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3个月里，手下3个员工发生3场车祸，陈爱根赔了70万。

看到这个天文数字，他心如死灰，和结发妻子说，“这生意不干了，我们回去打工吧，慢慢还债。”

没想到妻子却开导陈爱根说，70万靠打工得还一辈子，这样下半辈子没盼头了，倒不如赌一把，再干三个月。没起色的话听天由命，有起色还能继续干下去。

陈爱根咬了咬牙，选择坚持下去。

陈爱根有一个人生信条一直挂在嘴边：“人的运气真是蛮要紧！”在短短10分钟的交谈中，这句话他一直强调了三遍。

这个信条和他后来的“时来运转”有很大关系。而他所谓的“时来运转”，则是因为国内电商环境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2003年5月，淘宝诞生，同年10月，支付宝诞生。当时随着淘宝和eBay竞争加剧，在线支付初步诞生，电商在国内逐渐蔓延。在陈爱根事业低谷的2004年，上海市电子商务报告编委会所编纂的《上海市电子商务报告》数据显示着陈爱根未来的运气在哪里——这一年，上海C2C电子商务总交易额达到20亿元人民币。

过去陈爱根的生意全靠吃线下大客户，比如克莱门特这类大型制冷设备生产企业，因为线下大客户可以提供长期、稳定的包裹量。但是随着电商和在线支付初步普及，陈爱根迎来了更多新客户。

2004年8月，陈爱根快递点所在的那一栋楼里出现了一个做编织袋、包装袋生意的客户，这个客户开了家淘宝店，便和楼下的陈爱根联系，让他专门负责寄送包裹。两人熟悉了之后，这个客户为陈爱根介绍了一批在淘宝上卖玩具、卖五金工具的店主。

承包了十几个淘宝店主的快递业务之后，到2004年年底，陈爱根每月营业额能达到6万元，快递点终于走向正轨。

2005年，陈爱根为了把生意做大，花了3万元一口气租下上海凤城路某工业区的10个店面，然后低价将这些店面转租给了本地其他卖奶粉、卖玩具的淘宝店主，能低价租房的条件是——“把所有包裹都交给他负责寄送。”

陈爱根戏称，他当年就玩起了互联网思维，靠这种“互相协作和成就他人”的策略，迅速把生意做大。后来在2010年，陈爱根靠给某著名品牌上海代理商提供1000平米仓库获得快递大单的方式，让快递站点每月营业额达到30万元。

2011年春节回桐庐老家前，陈爱根特地将一个里装了100万现金的蛇皮袋扛上了自己送货的面包车。“我妈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10万块，为了满足老人家的心愿，我背了100万回家。”

通过勤劳与汗水得到的财富带给了家里人希望和安全感，看着母亲开心的脸，他说，您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本打算就此退休，和家人在桐庐安稳度日，但离开快递行业的陈爱根发现，自己早已闲不下来，每一个安逸的日子，都无比怀念当年在上海的奋斗。2012年，他选择再次出发，带着40万元来到杭州二次创业，经营现在的杭州文二西路中通网点。

陈爱根当时接盘这家网点时，正值“双十二”，包裹量从每天800个激增到2000个。为了按时完成配送，他把全家人都从桐庐发动过来，甚至发动周边小区保安的力量，壮大站点的配送力量。

在后来，随着快递越来越多，菜鸟驿站通过共享社会资源，方便快递配送，才减轻了末端快递员的配送压力，方便了居民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