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大半年没见你了。
最近忙什么呢？
”
大栗上我的小酒馆那天夜里下着细碎的雨，冬天里雨都一个样子，朦朦胧胧。
“恩。
”
“今天你要喝点什么？
我记得你不喜欢喝啤酒，水果味的酒行吗？
”
“行，我记得你有三得利的桃子酒吧？
给我拿一听。
”
“好。
”
外面有点刮风，沙子似的细雨给风一吹全黏在了店门的玻璃窗户上。
对面楼里的灯光照过来长了毛，茸茸的。
· 2 ·
大栗子长得有一点胖，哦，按照圈子里的说法应该介于熊和狒狒中间。
你放心，我真没有必要在这一点上说谎，大栗子真的不是猪。
下巴长了一层黑黑的胡子，五官线条比较坚硬、粗狂，直男范。
如果有一个稍微会拍照的帮他拍一组，下面的评论应该是大型的“我可以”。
“我下个月准备和女孩子结婚了。
”
“啊？
这么快，是形婚吗？
”
“不是的。
”
桃子酒的拉罐，大栗子一只手握着下方，另一只手食指的指甲抠在拉环，拉了几次都没开。
小县城里骗婚的我不止见过一个，有一个差不多三十岁的，每周都会到我的小酒馆。
我也是后头才知道他已经结婚生了小孩。
“那你是双性恋？
”
“算是吧。
”
是不是我不确定，别人的事情，我不好评价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有人愿意为了活得坦荡一点出柜，承受出柜的痛楚。
有人就愿意活得不出格，小心翼翼，承受一辈子撒谎的苦。
我忘了是在哪一本书里看见的，一个活了很大年龄的老人，眼瞧着生了病，快过世时顿悟。
“活了一辈子回头看，人在关头选择，不是为了选吃哪种甜，更像是在选择愿意吃哪一种苦。
”
只是我依然有点替那个未见面的女孩子可惜。
· 3 ·
大栗子说，他这两天碰上一件事。
一个晚上，大栗子与女孩子看了电影各自回了各自家，洗了澡躺在床上玩电话，进了电话。
号码没有存，陌生的。
“你在做什么？
”
“准备睡觉，你谁啊？
”
“你忘了？
我和你约过，晚上你有时间吗？
一会你来我这里吧。
”
“不是，我问你，你到底谁啊！
”
“一个小时前和你从人民路的万达电影院出来的是你女友吧？
她是我同事。
”
大栗子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好像有人在他的卧室装了一台监视器似的。
害怕。
电话里那边估计是听大栗子这边没有动静，催了一下。
“我此刻在你小区不远的地方，你现在出来吧？
”
话说出来的是疑问，语气却带了了命令。
大栗子没有告诉过女孩子，他有过与男人上床的经历。
眼瞧着要结婚了，居然出了这档子的事情。
大栗子强调说他是真正的双性恋。
从前和男人约，也真只是为了寻个刺激。
但是现在，现在该怎么办了，大栗子是真的没有着落了。
总不能还有一个月的好好的一场婚礼，就给这么个破事弄没了吧。
躺在床上，外面的窗户上挂了一片蓝白色的月亮，星子给月亮的光盖着，只有点点。
像是蚂蚁。
“现在已经挺晚了，明天可以不？
”
“就现在，你下来，你出了小区往右边走。
”
· 4 ·
大栗子套上外套，拿着手机往小区外面走，出了小区的门口拨了电话。
“你在哪？
”
“你看见全家的便利店了么？
我在门口。
”
隔着一条四车道马路，摩托和小轿车在马路上来来去去，大栗子瞧见便利店的门口站了一人。
原来是他。
那人从前和大栗子是真认识的，约过不止一回，算是他的菜，不像一个没人约的同志。
怎么他妈的盯上自己了？
大栗子是真的有点纳闷。
说实话，现在对那个人没什么记忆了，只记得第一次约在一家酒店。
一开始两个人在小软件上说好了，房费AA，可是两个人约完了准备下楼走时。
大栗子准备在手机上把房费转过去，那人却又退了回来，不算是一个讨厌的人吧。
所以后来大栗子也愿意再和他约。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转绿，大栗子过了马路，朝着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来了。
”
“恩。
”
是有一点生气的，给人这么赶鸭子上架似的威逼着出来，这还真是第一回。
大栗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怕一不留神没说对，又让男人恼了，倒时候白添麻烦。
“你吃饭了吗？
”
男人问。
“吃了。
”
“我有点饿了，这边好像有家卖抄手的，24小时营业，去吃一碗再回去吧。
”
“恩。
”
大栗子说现在他是鱼肉，男人是刀俎，男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吧。
· 5 ·
那一家24小时的抄手很出名，白日街上开得店多人还不多。
入了夜，街上吃东西的饭馆一间间关了，加了晚班的人，酒吧喝了一轮的人都朝这里涌。
男人走在前面 ，大栗子走在后面，店里的桌子都满了，他们寻了个摆在街道上的桌子坐着。
“我吃二两，你呢。
”
“和你一样吧，都二两。
”
“还是喝豆奶么？
”
“恩，豆奶就行。
”
别看这间店入了夜，食客挤挤挨挨，店里的伙计手脚还是很迅速的。
没坐上一会便有伙计端了两万热气腾腾的抄手，接着又上了两个玻璃瓶的豆奶。
一个人坐在桌子的一边，一人面前一碗抄手，还有一瓶插着吸管的豆奶。
这一间抄手煮得都是清汤的，不过桌子上配了店家自制的辣椒酱。
男人挖了很大一勺往碗里放，勺子空了又挖了一勺，转过头看了看大栗子。
“我不吃辣，你吃吧。
”
“恩，快吃吧。
”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一个又一个抄手，连着往嘴里塞。
肉很新鲜，抄手的皮煮的软，看着清澈的汤底上面浮着几颗葱花，香。
大栗子想起有一回是夏天，一个周五的晚上。
他和旁边的这个人在酒店里做了爱，完了，天已经黑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