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今天是麦家陪你读书的
第2719天
,共读的是
第383本书
——爱尔兰作家威廉·特雷弗的短篇小说集
《
出轨
》
。
《出轨》
在前一天的共读中,我们共读了全书的最后一个短篇《出轨》。
哀伤的氛围贯穿小说的始末,隐藏在看似平淡的叙事之中。
今天要共读的是另外一篇短篇《格莱利斯的遗产》,依旧保持着这样极具个人特色的文风。
这栋房子他已经有二十三年没有探视过了。他开车赶到这里,看到院落前锈蚀铁门,还有无人看管的树丛。
今天,他会来这栋房子实属意外。他本想去附近的一座小镇上找律师咨询一些事情。选择隔壁的城镇,也是为了避开自己熟悉的环境,不被相识的人发现。
这次的出行是一桩秘密,在前往秘密的路上,他鬼使神差地中途改道到这栋房子。
那位妇人便是在这栋房子中变成寡妇的。格莱利斯没有下车,只是开着车沿着外边的石子路转了一圈,随后驱车离开。
他抵达律师所。简单沟通几句后,格莱利斯将随身带来的信封递给律师。
那是一封遗嘱,逝者给了格莱利斯留了一大笔钱,又将她的房产和房中的物品悉数转赠给慈善机构。
律师也抽出自己记好的便条。他们早就电话联络过,格莱利斯讲过他的意图。
律师读了信件。格莱利斯不自在地解释:“她跟我有过来往,好多年前的一个女人。”
片刻后,律师回答:“你的想法完全合法,遗产是可以拒绝的。”随后他顺着格莱利斯的方向给出解决办法,律师有熟悉的人,格莱利斯只需要说明自己不方便继承遗产,那些钱会交给遗嘱中的第二位主要继承人——慈善机构。
格莱利斯表示反驳,他说,既然遗嘱中提到了我,我应该有所表示。律师重申,遗嘱中不只是提到了他,而是他是遗产中除了慈善机构外最为关键和重要的受益人。
这句话刺痛了格莱利斯。他感受到律师的话外之意。他揣测着,律师此刻也许正在臆想他和逝者的关系。他想要为自己解释,但忍住了。
格莱利斯再一次提问,他能不能带走房子中的某些物品作为纪念,而不是那笔钱。他不禁回忆起自己过去和她一起经历的日子。
她吸过的烟斗、粘了口红印的茶杯……它们成为回忆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同回忆一起留存至今。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律师回答。只要他可以提出明确的内容,处理遗产的人员是会同意的。
问题解决了,他们客套地闲聊起来,律师问到了格莱利斯的工作。格莱利斯回答,自己是镇上的图书馆的管理员。交谈过后,二人预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格莱利斯驱车离开。
回家的路上,他路过那家常去的酒馆。他走进去点了一杯酒,开始不自觉地回想刚刚发生的事。
他知道律师一定会认为他和逝者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也许还有某个对此毫不知情的妻子,此刻正遭受蒙骗。而他也十分想要解释,自己是个鳏夫,已经寡居三年,也并不是很想接受这样大额的财产。
来到陌生的镇上寻求建议,本就是为了避开熟悉的人对他的闲言碎语。可他依旧忍不住在臆想中将自己置于被议论的境地。
他想到自己的婚姻,他的妻子,曾是那样天真的一个少女,而后成为一个母亲,再成为一个居家的妇人,又于三年前在结冰的公路上发生悲剧。
格莱利斯抿了一口酒,这让他感到暖和了一些。他继续想着和律师说过的话。那些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也没有办法解释。
可他并不想被那样看待。他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找到律师所给他的名片。打通了对方的电话。
他说:“我没有别的事,只是想澄清一个细节。我想说我是丧偶独居的。”
律师发出表示遗憾的回应。
格莱利斯继续补充:“我不希望你有误会。”他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于是挂断了电话。
格莱利斯坐回酒杯旁。却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如释重负。
他以为只要解释清楚,那些不安都会消散,可现在它们依然徘徊不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让他一定要和律师解释他已经丧偶。
那源自于他犯过的罪孽,尽管事情已结束多年,当年发生的事已模糊到近乎忘记,但遗产的转赠让愧疚感卷土重来,使得格莱利斯越发的迷乱和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去想,电话那头的律师会怎么看他?死去的女人比他年长,两人非亲非故,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她给他留下一笔不菲的遗产。
也许在律师的眼中,是他和那位妇人私下出轨,并且抛弃了他原本的妻子,然后他的妻子死去也无法安息。
格莱利斯摁灭手中的香烟。他从不在家里抽烟,即使他家中只有他自己,这是他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但在过去的某一个秋季,他开始到她的家里去,坐在她的客厅里抽烟。他与妇人的感情也在烟雾弥漫中展开。
格莱利斯将酒杯送回吧台,随后开车离开。他试图甩掉脑子中的想法,不论是他的妻子,还是那位在图书馆中相识的妇人。他本想回家的,但临时改路去了自己工作的那家图书馆。
最初,他只是常来图书馆中借阅的一位客人,可原本的图书管理员身体越来越差,便提出要他来继任。那时格莱利斯还是一位银行的职工,有着光明的前景和不错的报酬。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升职,住上一个不错的房子。
他的妻子在嫁给他时就期待着这天。可他放弃了这份工作,去做图书管理员。
对于他的妻子来说,书从来不是必需的东西,可对于那位妇人来说不同。
她看上去那样的泰然自若,显示出与其他人绝不相同的风度。格莱利斯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圈子中能认识到的那类人。
其实他很早就见过这位妇人,只是他们没有说过话。那天,这位妇人询问原本的图书管理员去哪里了,从这以后他们开始交谈。
妇人会问他有什么书可以推荐,格莱利斯会给他推荐一些书,还有作家。两个人便在这样的交流当中越来越熟悉与亲近。
渐渐地,格莱利斯开始到夫人的家中一起聊天、吸烟、喝点小酒,他们谈论书中的内容。这谈话从未越矩,他们的语言也从未失控。妇人没有背叛自己已经结束的过往,格莱利斯也没有背叛他依然维系着的现状。
他们就这样聊着交往着,接着,镇子里开始出现闲言碎语。他们都对那些话有所耳闻,但是都对此缄口不语。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三个季节。
某个黄昏,搬家的货车满载着她家的东西离开了。分别前,她对着格莱利斯说很羡慕他。
格莱利斯回到家,他找到一点酒,把收音机调到音乐的电台,在自己的家中晃悠起来。
他明白,不论是探视那栋废弃的房子,还是去拜访那位律师,都是在触动不该触动的东西。那一切只能在记忆中存在,只有在这里,一切才能够不再改变,才能够真正地永存。
他从银行离职,转到一家小图书馆工作,工作的改变注定了他没有多少养老补贴。而那位妇人用自己的遗产对他表示关切。
此时此刻,那些陌生人的看法已经不再重要了。无论他们对这位妇人的遗愿做出什么样的解读,无论那些人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此刻拥有的已经足够了,不论是妻子从前温柔的羞涩,还是那位妇人吸着烟聊天的样子。他不会拥有更多了,也不会再希望有更多。他想,他不会再试图要任何一件纪念品,自己也会写下这样的声明。
他确实欺骗了自己的妻子。但也正是这欺骗的幻象,成全了一份无语的爱情。
《格莱利斯的遗产》的共读结束了,明天,我们将共读《罗丝哭了》。
本周共读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