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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场漫长的审判,你能清晰听见命运落锤的声音

思维补丁  · 公众号  ·  · 2017-05-01 10:57

正文

这是思维补丁的第159篇文章

最爱的粤语歌之一,重听依然惊艳。

头图基于CC0协议引用




(一)

 

生活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审判,每个人都在极力地抗争和申辩。


这场审判的残酷之处在于,既没有人帮你辩护,也绝不会给你再一次重审的机会。重要的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得到公正的裁决。

 

一如所有的“审判”一样,在大部分时刻,我们都疲于挣扎或者狡辩,我们不服输,不认命,也不想和这个槽糕的世界和解,我们拼命地想证明自己。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懵懂而亢奋地保持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惯常于忽略日常生活的细微,并随时保持好遗忘的姿态。

 

科学家曾宣称,人类的大脑容量惊人,完全有能力装得下一座大型图书馆。但我回忆过往,浮现在脑海里的,却常常是大段大段的空白,像是有个手段高明的小偷,将记忆中的时光悄悄盗走。这件事儿可怕的令人慌张,因为你甚至不知道这该死的小偷,到底都偷走了哪些珍宝。

 

有时候和老同学、老朋友聚会,朋友们说起我们曾经做过的一些趣事,我却经常陷入一场巨大的恍惚之中,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尴尬的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所谓“丢失的记忆”,最可悲的并不是丢失本身,而是你明明知道你失去了它,却早已经忘记了“它”到底是什么。

 

生活,就是撕裂本身。这是加缪(Albert Camus)的说法,似乎我可以这样解释,生活本身就是断裂的、不完整的,本身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碎片所拼接而成,我们并不知道这碎片本来的样子,因为我们早已丢失。

 

仔细回忆一下,你是否也和我一样:忘记了连续一周加班的点点滴滴,忘记了竞标方案是如何一页一页写出来的,却对收到竞标成功通知的那一封邮件记忆犹新;忘记了学生时代日复一日的作业和晚自习,忘记了曾经刻在脑海里的一个又一个同学姓名,却对操场上一名女生明朗的笑容和当天的云彩念念不忘;忘记了离家时和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告别,忘记了和父母团聚时的欢颜和闷气,却对一顿饺子历历在目,因为在母亲包饺子的时候,你第一次感觉到她的苍老和憔悴……

 

这是一分钟的轮回,也是一辈子的执念,这是生活这场漫长的审判过程中,法官陡然间敲响法锤发出的那一声“咚”,也是上帝在用微波炉炙烤我们的过程中,时候到了的那一声脆脆的“叮”声。

 

你听过这种声音吗?如果你也听过,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二)

 

我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这些令我记忆犹新的脑海残片,在一个人的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它们常常不自觉地跳出来,仿佛在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要狠狠地记住,可不能再把我们丢了啊!

 

北京西四环边上的一个阴暗的地下室中,我听到过。

 

那时我刚刚辞掉河北电视台的工作,和女朋友两个人来到北京。初来乍到,两个人都没有工作,骨子里又都是要强的性格,谁也不愿意将真实的遭遇告诉家里。

 

住的问题首当其冲。那一年北京的冬天真是冷的可以,我记得我们在那片浩渺的城中村找了一天的房子,雪也跟着下了一天,两个人的腿脚几乎冻的麻木。在一间没有暖气的小旅馆瑟缩了一夜之后,数了数身上的钱,我们俩毅然搬进了地下室中。

 

我还记得,那是一间大概只有10平米的小角落,房间里布满了粗粗的管线,房租是400块一个月,房东提供每壶售价5毛钱的热水。我很快找到了工作,老板是个办公室里挂着“我要三年内带领一百人成为亿万富翁”的疯子,地址在南三环的刘家窑,我每天的通勤时间超过4个小时,但我没得选,那时,生活还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

 

每天到家,都是华灯初上,城市肆意地展示着它的繁华。有那么一天,我下班到家,我的爱人迎上来,她说:“老公,刚刚停电了,这地下室里好黑啊,停电之后一点亮也没有,我好想你。”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地下室中,灯光氤氲,因为电饭锅里正煮着一锅面条,那是我们的晚餐,那段时间,我们俩无比密集地吃腻了速冻水饺、各种口味的方便面和鸡蛋挂面。

 

地面之上,是嘈杂的人间,没有人听见那一刻我的世界中,有一声尖锐而漫长的“叮”声划过,这声音消散的是如此漫长,以至于对我而言像一个轮回。

 

这一声是如此深刻,在很多个加班到凌晨的夜晚,我蜷缩在一辆又一辆的出租车上,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辛苦,钱要赚多少才够呢,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很多彷徨的夜晚,那“叮”的一声,就是答案。

 

(三)

 

父亲摔倒的那一瞬间,我听到过。

 

那时,父亲刚刚从一场莫名其妙的失踪中回家,身体孱弱;那时,我对这个男人,我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恨之入骨。

 

母亲似乎全然忘记了他曾经对自己和这个家庭做出的伤害,一直悉心照料。我当时下定决心,等父亲的身体好一些,我就鼓动他们俩离婚,以免母亲再受其戕害。

 

那时父亲生活已经全然不能自理,吃饭和大小便都需要人协助,站立走路都需要旁人在身边搀扶。

 

有一次,母亲出门,我在家里照料。在将父亲扶到椅子上坐定后,我自顾自地在一旁看书。看了一会,父亲要挣扎着站起来,不知是要小便还是想喝水,我心里一阵烦躁,没有去管他。

 

然后,父亲在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椅子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了。这个过程并不快,如果我过去扶一下,他就可以站起来或者再度安稳地坐下来。

 

我不知道父亲那时候有没有意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我当时的想法,总之,我没有去搀扶,而是任由其摔倒。

 

就像是武侠故事里,主角手刃仇人后所感受到的巨大虚空一样。父亲摔倒之后,我站在边上,高高地俯视着这个男人,他满脸都是胡茬,嘴角淌着口水,是我的父亲,也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再度跋扈的老人。

 

父子眼神相交,我不知所以,竟然生出一丝不忍,竟然生出了一身的惭愧和自责。

 

就像是一场审判的终点,那一刻,我听到了审判庭中那“咚”的一声,裁决已下,恩怨已了,是非对错,被一声巨大的震动所堙没。

 

有时候,这就是你必须接受的命运,无论他曾经做出何等事情,无论我当时如何对他恨之入骨,毕竟,我还是要叫一声父亲。

 

(四)

 

在午夜石家庄火车站清冷的站台上,我听到过。

 

一路上,电话已经无数次响起,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令人揪心。

 

没有钱,我跑到老板的家里,希望他能预支一个月的工资给我。没有任何准备,仓惶间打了一脸盆水放在屋里,将所有的猫粮都拿出来放在地上。没有任何经验,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的爱人,只能攥紧她冰凉的小手,在午夜石家庄的路上狂奔。


那时候没有自己的车,已是午夜时分,赶到火车站,我们都清楚,这个点根本没有到承德的列车,最早的一班要翌日上午。然而时间不等人,几乎在脑海一片空白中买了到北京站的票,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一心念着,必须走,必须赶回家,哪怕,离家近一些也好啊!


月朗星稀,午夜的火车站没有白日间的喧嚣,人们低声细语,一切都似乎在等待那最后一通电话。


我的爱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满心沧然,我却失去了应有的担当,像个傻子一样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直到那声电话响起,像是一声霹雳,滚滚而来,现在想起来依然令人心惊肉跳。电话接起,还未及交谈,我的爱人便发出了一声哀嚎,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个一路上默默惦念的字:

 

“爸……”!

 

那声音是如此凄惨,所有熟睡的人都可以听见。

 

最终还是没能说上一句告别的话,哪怕看一眼也好,这也是命吧。

 

站台上,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远处,列车缓缓驶来。爱人在我的怀里放声大哭,我们依然青涩地像两个大学生,但是,那哭声,不该是年轻人有的惨烈。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或许,此时此刻抱紧她就是最正确的做法,抱紧她,让她知道这世界还有不舍,让她知道她正被一整个世界所环绕,让她知道她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千里奔丧,一路伤心断肠,一路都是从未有过的漫长,之后的守夜、送葬、下葬、一场又一场的仪式,一场又一场的哭泣。

 

如今,九年过去,很多场景都已经模糊,但在午夜的站台上,那一声凄厉的哀嚎和那一记漫长的拥抱,此生,我怕是难以忘记了。

 

(五)

 

“那一刻你心里有一场海啸,可你静静站着,没有人让任何人知道。”

 

很多年前,偶然间读到这个句子,一下子就打动了我,因为我知道这句话在描述什么,我清楚这其中的波澜壮阔与生离死别。

 

这是庸常生活中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碎片,这也是生活这场漫长的审判中,法官敲下审判法锤的笃定一刻,这是你此生难忘的瞬间,也是我们生而为人的精神支柱。

 

以上是我的碎片,有些闪闪发亮,有些尖锐刺痛。如果有暇,不妨,你也和我说一下,你过往生命中响起“叮”声的那一刻?

 

让我们彼此成全,也许多年之后,当你再次翻阅思维补丁,能够突然看到一片属于自己生命的闪亮碎片,一片早已在记忆中遗落的碎片。


这里是思维补丁,谢谢你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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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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