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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男,安部公房创造的城市孤独患者

上海译文  · 公众号  · 文学  · 2017-04-11 21:27

正文

所谓“箱男”,是这样?

说到箱男,估计不少人会想起来《宠物情人》志尊淳吧 

哎你不要歪楼这里的“箱男”可不是志尊淳那么萌系 

那……说到高等游民,我想谷口巧的帅(wěi)气(suǒ)面孔已经立马浮现在大家飘满弹幕的脑海里了…… 

对于谷口巧而言,充满热闹人群的游乐园简直——

日剧《约会~恋爱~究竟是什么呢~~》男主角谷口巧 

只是……不管是高贵还是颓废,两者都患上了这一都市病——孤独症。

不过!我这里不提供药丸……

但是请答应我,先保持严肃看完这份病例分析好么……

先向大家介绍一位日本作家——


安部公房(1924 ~ 1993),日本当代著名文学家 

“被那堵和蔼的墙壁严严遮挡着,以至于我一直处于彻底的孤独之中。

1973 年,《箱男》未经连载而直接作为纯文学特别作品由新潮社出版,它在安部公房的文学作品中有着特殊的位置

 

在封闭空间中寻找他人的都市人 

作者在《箱男》中写到:“说谎是为了使听话人远离真实,而想象却是将对方引向真相的捷径”。作者通过这样一部想象力丰富的小说,通过“箱男”这种仅仅在人的想象中才会出现的一类人,向读者展现真实。

 

箱男的由来——藏身都市一隅的孤独个体 

“这是一份在纸箱中生活的男人——箱男的实录……也就是说,现在,箱男在箱中做箱男的自述”。紧跟着,“我”详细地介绍了箱子的制作方法。 

 “材料:

空包装箱一个

乙烯薄膜(半透明) 50厘米见方

包装箱封口胶带(耐水性) 8米左右

铁丝  2米左右

工具刀

……”

 

他们难以与他人正常交往,在人际关系上多少有些缺陷,有些自我封闭的倾向。另外,他们期待自己能够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行为,而不用顾及他人的视线和社会规则。 

关于人的视线,安部公房在其早期的作品中就已经开始关注了。在《巴别塔的狸》中,当主人公安天和狸子来到耶和华掌控的“眼珠银行”的时候,耶和华解释要他把眼球存起来的原因:“对于狸子和我来说,眼珠是有害的。人类的视线如同浓硫酸一般烧尽我们的存在”,所以必须“将眼珠存到银行……领取纸眼珠来替代它,去过自由的市民生活”。耶和华在为了逃避人类的视线四处流浪的过程中,发现微笑是防范人类的视线、克服恐惧的好工具。因为微笑不同于其他任何欢喜、悲哀、恐惧,是完全没有表情的,整齐划一的微笑可以掩盖内心的情感,不但可以割裂相互交流的面具,还是抹杀个性的工具。

谷口巧,你这样是在躲避我的眼神么? 

箱男的纸箱和微笑有着相似的作用——都是对付视线的铜墙铁壁。人类依靠眼睛可以去观察世界、观察他人,它是我们认识世界的一大基础。眼睛也是心灵的窗户,人们可以通过视线的交汇去互相沟通达成理解。耶和华与狸子用微笑来相互面对,象征着他们之间的互不交流,因为在作品中,视线象征着人类的理智,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而箱男排斥他人的视线,则象征着现代社会中人类个体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匮乏,甚至正常交流、沟通的欲望正在被渐渐淡忘。箱男的行为是在拒绝与他人对等的交流,并在遮蔽视线的纸箱的保护中,寻求一种理想中的自由。然而,套上纸箱之后,箱男并没有如愿以偿,完整的自由依然是一个梦想。

 

箱男的生活——无名都市人的自由 

箱男——套上纸箱之后“人不人箱不箱的怪物”,心满意足地得到了窥视他人的自由,依赖纸箱的存在让自己的丑陋不再暴露于他人的视线当中。这种“特权”让他以往承受的重压无影无踪,给了他观察世界的宽松心境。所以,他能够感到,“只要是从纸箱的小窗向外看,什么样的风景都不会让人腻歪”。然而,箱男的放弃确切地说来是一种有选择的放弃,他得到的自由也是不完整的自由,他仍然面临着困惑与矛盾。 

1. 在销声匿迹中寻找自由 

箱男拒绝的只是被他人窥视和观察,而并不是整个外部世界。他只是想要改变自己和社会、和他人的关系。他理想的状态是能在“在人山人海中体会到悠闲自得”。为了获得这种悠然自得,一方面,箱男要放弃自己在社会中特定的身份,来换取自身的行为不被社会规则所制约和干涉的自由。但是他不履行义务,也就自然失去了对等的权利。另一方面,在面对他人的时候,他要能够躲避他人的视线,但可以随意窥视他人的生活,了解他人的内心。“箱男的身上有一种令人恶心的毒”,普通市民又怎能容忍这样的箱男存在于自己的身边呢?人们明明不愿被这样一个自己无法看清真面目的人肆意窥视观察,但是暗地里又对他“只看不被看”的特质怀抱憧憬,于是,关于箱男的存在,只好无奈地“绝口不提”。这样一来,箱男就被世人置之不理,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样好有安全感…… 

于是,箱男此时此刻完全属于自己。纸箱的封闭空间让他拥有了尽情观察外界的特权,似乎让时间放慢了奔跑的速度。箱男“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感觉时间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同心圆。远景立刻消逝无踪,近景长久地停留在眼中,中心则是完全静止”。我们仿佛看见箱男像观赏电影一样,悠然自得地观察着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 

2. 自由中的不安与困惑 

这样就真的获得自由,实现理想了吗?箱男依然感到有所欠缺,依然面临着困惑。 

也许纸箱对于箱男来说也是一个囚笼。箱男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永久地生活在纸箱中,他也不会“只为了重返原来的社会就轻易地钻出纸箱”。纸箱是箱男的一个蛹。“昆虫为了跨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会经历一个蜕皮的过程,去改变自身的形态”,箱男也是同样,“只有在蜕皮进入新世界的时候,才会从纸箱里钻出来”。他套上纸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因为在现实的都市中无法安然生存,只能逃避现实,以这种暂缓之计给自己创造一个独立的世界。他为此主动放弃了所有社会属性,如同根本不存在于世间一样。他的确在纸箱的庇护下获得了自由和特权,但是在仿佛停滞下来的时间中,他感到一种难以描述的欠缺感。因为,他感受到的自由是不完整的,仅仅是让他可以单方面窥视他所逃离的世界,单方面窥视并不知情的他人的自由。他的自由充其量是让普通市民觉得不自在,让他们漠视箱男的存在,把箱男当作“身份比乞丐还要低下”的人。箱男和自己的同类也不可能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在T市的闹市区,是容纳不下两个箱男的”。乞丐们更是将箱男视为宿敌。箱男是孤独的,不具有任何影响外界的力量,即便被人杀害也不会掀起一丝波澜。 

如果箱男真的甘心于这种不完整的自由,甘心让外界抹杀自己的存在,他也就会拥有平静,但是,在纸箱里独自生活并不是箱男追求的最终目标,纸箱里的状态也不是他可以永久忍耐的。在纸箱生活只是一种手段,一个过渡阶段,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隧道”。他在等待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够钻出纸箱“羽化”到新的世界。但是,“从纸箱钻出的会是何种生物”,“纸箱外又会是何种风景”,箱男“自己也一无所知”。因为对将来没有预见,对自身现在的存在又毫无把握,所以箱男才会不厌其烦地在纸箱中的世界里乱涂乱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箱男与他人的交流——走出封闭空间的失败尝试 

就在箱男蛰伏箱中之时,女护士“她”——叶山户子出现了。箱男满怀期待,觉得这便是自己“羽化”的机会,因为她“看上去怎么都像”一个满不在乎“被人窥视的人”。这一点正好符合一心想要躲避他人,却又期待自己能随意观察他人的箱男的愿望。 

箱男因为“很清楚自身的丑陋”,所以才会设法遮掩。而像她这样“专被人窥视的人”,是“没有丑陋需要遮掩”的,所以箱男推测她也“看不到别人的丑陋”。这一点给予了箱男很大的勇气,使他在她面前敢于钻出纸箱。于是,箱男这次不再是单方面拒绝他人的视线,而是尝试真正地和他人进行交流。

好怕你这样看着我…… 

两人将整个诊所封闭了起来,在半径仅仅只有2.5米的范围内一丝不挂地共同生活。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两个人的密切接触让语言仿佛都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仅凭嗅觉和触觉就能清楚地感受对方。而且,由于这样的近距离让他们无法完整地看到对方的整体形象,反倒产生了一种“没有被对方看的解放感”。 

然而,这种“仿佛时间都凝固了”的生活是无法永久持续下去的,两人从最初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放弃了希望”。因为,尽管箱男在遇到“她”之后的确钻出了箱子,但是这种情况仅限于两人共同居住的房子。他一旦外出就会再次套上纸箱。而且,这所房子被他钉上了大门,成为一个封闭空间,如同一个巨大的纸箱。 

箱男实际上并没有真正走出纸箱的世界,他不过是将她纳入了纸箱当中而已。他们仿佛在一座孤岛之上进行实验。然而,实验的结果是,离开了人群,看与被看都失去了意义,最终选择离开的她,不过是一位箱中过客。箱男离开了纸箱,却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羽化。因此,“开幕的铃声还没有响,就已经剧终了”。 

在小说的结尾,箱男走进她理应存在的房间,而这个房间却不知何时成为车站后的一条死胡同。他继续往前走,结果走到了一座尚未建成的废弃天桥上,他发现自己已是无路可走,原来“这里也不过是封闭空间的一部分”,所有的事情都是“发生在同一座建筑物当中”。有限的纸箱扩大成了无限大的外部空间,他即使钻出纸箱,依然无法走出封闭。因为这种封闭实际上存在于他的内心,他只有封闭在自己假想的世界中才能生存。只有改变他的内心,箱男才能够真正获得羽化的机会。

 

都市人的自我封闭 

充满压力的现代都市生活中,不堪忍受重负的人们时而会有抛掉一切、逃离现实的愿望。 

安部笔下做记录的箱男“我”也许就是因为儿时有过心理创伤,才会过于关注自己的缺点,害怕再度受到伤害,因此难以建立起健全的人际关系,最终走向了自闭。社会不理解、不尊重个人的羞耻,本质上表现出的是人们相互之间的冷漠。但是从另一角度来看,这也许又体现了都市人具有独立性,无论这种独立性是出于本意还是社会使然。在这种情况背后,我们看到国家更加关注经济利益,大部分都市生活者则更为关注自我人生目标的实现。只要存在国家、存在社会等级和贫富差异,就必然会有竞争,会有所谓生活的失败者,然而获胜的一方也不一定能得到幸福平静。都市人的心理多少出现了病态的一面,“对人恐惧症”、自闭倾向仅仅是一部分表现,箱男也不过是都市人的一个代表而已。 

从安部公房文学创作的总体上来看,如果说《他人的脸》《燃尽的地图》中探讨的是都市中人与共同体、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现实,描绘的是人们徘徊思索、寻求出路的苦恼,那么我们在《箱男》中看到的,是一个已经对自己的生活做出了抉择的人物。然而这一抉择的结果并没有给他带来解脱和自由,而是封闭的空间和自闭的心灵。安部公房塑造箱男这样一个角色,不仅是在通过假设来探讨国家与个人的关系,也意在将都市以及都市人病态的一面展现给读者。

只想做一个这样的死颓宅…… 

他在小说结尾将自认为安全封闭在自我空间中的箱男抛向了一个无限广阔却又看似无路可去的都市中,或许他就是进一步在讲述,都市生活者们是无法真正逃避他人、逃避国家的。只有意识到这一点,并且面对这样的现实去调整自己的心态,适应这种社会,才是积极的,就像《墙——S.卡尔玛氏的犯罪》中的主人公勇敢面对那堵不断成长的墙壁。“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鸣叫声”,就是在象征着,人们在失踪的彼岸还有机会找到拯救自我的方法。 

如果你觉得病例报告分析得有理,请继续阅读本书——

《安部公房:都市中的文艺先锋

作者:李讴琳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7 年 1月出版

本文经授权转载

感谢授权方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微信ID:ssap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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