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理解这首诗对我的启示,我必须要走一条迂回的路。而这条路,正是有了学者刘小枫《诗人自杀的意义》(《拯救与逍遥》书中绪论)一文的指引,我的行走才会轻松了些。
路是由一系列问题连接起来的,第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自杀?按古希腊宗教传统和犹太—基督教精神传统,现世本身没有什么意义可言。现世的意义如果有的话,只是由于它显示了诸神安排的命运或上帝的旨意。但是现世是人生的所在位置,这一生存位置是自然的、不存在意义问题的质朴之境,人偏偏又难以忍受在一个没有意义的现世中存活,向现世索求意义就成了人的本质冲动。这时生存的悖论出现了:现世本无意义可言,不得不在这世界生活的人又要求它有意义。自杀产生于并体现这个悖论。
人是贪恋现世的,于是,第二个问题便产生了:怎样消解世界的无意义?思路有二:一为超脱,二为诗歌。就超脱主义而言,超脱主义力图通过取消人向现世追索意义的本质冲动来解决这一悖论。这样的学说声称,追求现实人生的价值就是无明,就是有所弊,要求现世有意义基于一种错误的执着,现世的空虚是人无法用道德的意义来填充的。然而,确认了世界的空虚,只是问题的开始。如果因为世界的本相即虚无就否弃对现实意义的要求,无异于肯定现世的虚妄就是意义,世界之外的价值无法透入到这个世界。如果肯定这一点,就得承认放弃生命的要求是合理的。超脱主义并不倡导自杀,但所有超脱主义,厌世主义在逻辑上都无法避免肯定自杀。靠解脱来摆脱世界的虚无和无意义,必然推导出整个人生自觉的合理性。否则人就只有靠自我欺骗苟活,这有必然推导出人类的不真诚。肯定虚无的哲学,难免推导出虚妄的信念;对于诗歌来说,世界本身的确无意义可言,但人的现实性(向现世索求意义的人的本质冲动)恰恰出现在否定虚无现世的意义活动中,人天生贪恋现世,主动为世界提供意义,诗歌便产生了。但问题是诗歌为什么能够给那些人(向现世索求意义的人的本质冲动)提供意义?
诗的世界属于那些在现世感到不安,又不愿离弃现世的人的世界。这些人靠诗来消除世界对人的揶揄,把世界转化为属己的、亲切的形态。诗感发于人心在虚无的生存世界的忍受中直观到具有普遍性的意义:诗人于漫漫寒夜中的吟唱,使置身于无意义的世界中的个体在这种超越中驱散内心的寒冷和苦涩。虚无世界的意义赋予有赖于诗人的活动,诗人的吟咏歌唱把信念赋予世界。真正的诗人都懂得,使世界的浑浊显出透明性正是自己的使命。基于此,即产生刘小枫的呐喊:既然如此,诗人的自杀无意义吗?!是给无聊的世界添加无聊的活动吗?!
但是,诗之成为诗必须有两个前提。首先,确实有绝对价值真实,随之,世人对这些绝对价值具有忠诚的信念。易言之,绝对价值之真实存在为前者,信念深深生长于此。但问题是,如今,绝对价值之真实存在吗?这便是路上遇到的第三个问题。
回答该问题的方法即为对“曾经”的绝对价值一一追问,不过,采取的是诗的追问方式。
屈原曾有很高的人生抱负和人格理想,相信个体的道德情操的完善可能性。这种道德的完美理想具有神圣的性质,但又只能在国家的历史形态中得到实现。屡遭挫折却又心系怀王的屈原信奉此,却也命丧于此。呜呼哉,历史中的国家真有绝对的意义?
田园俄罗斯的古朴突然变成了历史的奴隶,人为设想的历史必然性无视田园的神秘大步践踏俄罗斯的古朴。叶赛宁相信这种历史必然性的意义,羡慕它扫除一切的英雄性格。然而,历史必然性扫除了古朴的田园世界,钢铁骑士取代了嘶鸣的野马,圣像的光环变成了追求电气化的革命领袖的狡黠微笑。这是否就是叶赛宁所寻求的未来?回首,在叶赛宁内心,渴慕的梦粉碎了旧日的梦,旧日的梦粉碎了渴慕的梦。究竟哪一个梦能够慰藉亡灵?或许问题应该这样问,当叶赛宁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