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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两块大陆板块碰撞,7万种人生轨迹戛然而止,数十万人命运改变,举国悲痛。
2018年5月9日,十年之后,新华社微信公众号发布了一篇推送,通过网友的留言回忆,重温了那年那天的那些故事,那些人。
今天,也有无数人发布着关于“十周年”的信息,往常互杠的社交网络在这一刻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统一。天灾无情人有情,在地震带来的死亡威胁面前,生活摩擦、价值观相左以及人际关系疏离,都不再是阻隔人们相互拥抱的障碍。这是一次全国性的生命课堂——死亡来临时,我们将何去何从?
“我身边的长辈们,普通市民们,也因为这种经历产生了观念上的改变。在地震前,他们像所有传统的中国人一样,喜欢将辛勤工作得来的收入存进银行,以备不时之需或用于未来的投资。但地震后,幸存者们再也不这么想。他们在安置点里聊道:‘如果赚到了钱,但还没来得及花就因为意外突然死掉,那赚这些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知乎网友@奈尔伽姆
这种对“死亡”来临的强烈意识,以及其随后产生的相应一系列心理活动的现象,被称为 死亡觉知(mortality salience) 。
“5·12地震”之后,人们重新审视死亡,重新认识生活,重新面对自己和身边的人。有分手的情侣选择复合,有冷战的母女重新拥抱,有迷茫的青年找到未来方向。
死亡觉知为什么能够让经历过地震的人做出如此巨大的改变?天灾发生后,这些人心理和行为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又该如何面对死亡?从心理学角度,死亡觉知带来的行为变化可以总结概括为: 寻求亲密关系、巩固已有的文化世界观、提高自尊。
相信生命不息丨死亡凸显效应
人类天生有着对死亡的焦虑。 恐惧管理理论(Terror Management Theory)指出,自尊、文化世界观(cultural worldviews)和亲密关系可以让人在恐惧中获得自我保护的感觉,因此它们能够有效地缓解人们的死亡焦虑。 [1]
当死亡觉知被启动,也就是人们开始感受到死亡的临近时,人们会陷入死亡焦虑,而且对上述三者的需求会强烈增长,这种现象就是 死亡凸显效应 。
当死亡威胁发出挑战之时,寻求亲密关系、巩固价值观和提高自尊构成了三重安全防御系统,成为了我们手中面对世界、保护自己的武器。三种成分之间在功能上可以相互代偿,其中一种成分受到威胁后,会引起其它两种成分代偿性的激活,且这种激活对于不同人的表现也不同。[4]
手拉着手,生死不离丨亲密关系
很久很久以前,当人类还是小猴子时,在危机四伏的自然环境中,显得弱小而无助。这时,越是靠近那些熟悉且强壮的成年猴的小猴子,越容易获得保护并生存下来。“接近”带来了安全感,这种感觉将持续一生,并表现在如依附、性行为、繁衍等等的亲密关系上。亲密关系成为了战胜不安全感、死亡感的最有力武器。 寻求亲密关系是死亡觉知启动后大多数人最优先选择的途径。
死亡觉知会提高人们对亲密感的需要。在对这种需要的强烈动机下,情侣之间的关系会更加紧密。这时,即使伴侣发出一些令我们出现短暂不快的指责,我们也会努力维持亲密关系[6]。就像有网友说的:“地震的时候,我正在去离婚的路上,结果没离成。”在地震面前,生活的摩擦远比不上心底的挂念。生相依,死相随,爱人的陪伴像是冷酷的天灾下最温暖的火。在地震面前,恋人之间的纽带将会更加亲密且坚固。
父母对孩子的关爱也会削弱死亡凸显效应[2]。前文的截图中,一个孩子在看到爸爸之后大哭十分钟,父亲的及时出现很大程度上能够缓解这个孩子对死亡的恐惧。父母把我们带来了这个世界,最早为我们构建这个世界,在一切分崩离析之时,父母的爱像是在说“别怕,我在,这个世界就在”。如果父母能给孩子提供及时的爱的支持,提供一个躲避的港湾,孩子就会较少会受到死亡凸显效应的影响。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死亡凸显效应往往只出现在死亡启动的几分钟之后。也就是说,人们在“对死亡威胁做出本能反应”到“真正意识到死亡威胁”之间,有一个自我防御的封闭过程。这或许能解释一个现象:汶川地震中,很多人立刻逃到了安全地带,却又返回救人。在死亡威胁来临的瞬间,人们往往只能做出本能反应,但是3-5分钟后,死亡凸显效应开始启动,许多人产生了对亲密关系的强烈需求,对于其中一部分人来说,他们的表现就是——返回去救自己的亲人、恋人。
我的手筑成你回家的路基丨文化世界观
文化环境是我们得以定位自己的基础,失去了文化的汲养,我们就像是四海为家的浮萍,陷入“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的虚无之中。文化世界观提供了一个宏观的大环境,在这个环境内,我们将自己视为这个有意义世界中有价值的一员,直到平静地走到生命终点,这种对自己意义价值的感知带给我们自我存在价值的安全感。研究发现 ,死亡觉知启动之后,人们会倾向于通过更加激烈的语言、更加负面的态度来攻击那些可能给自己价值观带来威胁的人,并对与自己文化价值观相同的人给出更积极的反馈。
当面对地震的死亡威胁时,不同的民族会更加拥护自己内部的文化,对尊重自己文化的人给予积极反馈[7],对威胁自己内文化的信息更加敏感,甚至会主动攻击发出这些信息的人[5]。比如“5·12地震”之后,大家都在社交平台上为汶川祈福——“今夜我们都是汶川人”;再比如,抱怨地震默哀阻碍了自己玩游戏的人遭到了全国人民的抨击。
在死亡觉知下,人们会更固执于原先所处的文化,更加团结,更加反对其他文化。不难发现,汶川地震时期,中国人凝聚力明显增强,全国上下同心协力支援灾区,同时对国外的行为也会更加敏感。这是我们试图保护自己的国家的强烈意愿。
生命是命题丨提高自尊
生命短暂,灾祸难挡,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刻突然离开。在地震之后,有人积极寻求与他人交流,有人更加固执,有人则重新思考以提高自尊。死亡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当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个话题、不得不给自己一个答案的时候,便是在寻求自我意义,自尊自爱[3]。
当地震带走了最爱之人的生命之后,是躲避还是面对?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有的人沉浸在往事之中,固守灾难来临前的价值观,对新的事物高度防御。而有的人则选择成为爱人生命的延续,更加精彩地活下去。自我封闭固然不难,背负回忆前行才更需要勇气。
提高自尊往往不是最先执行的,但却是获得自我提升必不可少的。 固然寻求亲密关系和维持世界文化观可以帮助我们渡过最初的痛苦,但失去的永远失去了,悲伤的记忆也无法被抹除。若想战胜那段阴暗的日子,唯有战胜自己。不恐惧过去,不担忧未来,真真切切地热爱自己的存在。
十年前,映秀镇的虞锦华在地震中被房梁砸中了双腿,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十年后,她的亲朋好友评价她:“她活成了一个顶快乐的人!”,她说:“如果没办法创造物质价值,那就创造精神价值”,她甚至还能笑着调侃医生:“你当时骗我,说以后装假肢就和正常人一样!”汶川地震带走了许多幸存者的健康和笑容,也令很多人为自己不再正常的人生而自卑,如何正确面对未来的自己成为了最大的挑战。他们中的很多人,选择了接纳自己的不完美,终究在一些方面有所获得。身体达不到的高度,心灵达到了,这就是自尊提升的一种表现。
爱是你的传奇丨如何面对死亡
在死亡威胁下,每个幸存者都获得了一次新生,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那么一些小小的改变。这就是死亡觉知带来的力量,这种力量推动着我们做出改变。但如何改变,改变成为什么,却只能由自己决定。固然每种改变都可以帮我们逃离死亡的焦虑,但真正有助于我们的成长的,绝不是固步自封。地震之难,并不在于熬过最痛苦的几个月,而是如何将伤痛看做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不是遗忘,不是沉浸,而是正视它、拥抱它、不受困于它,是在午夜回想时带着微微的哀伤,却依然能爱着第二天火红的日出。汶川地震过去多年后,我们可以看到许多从灾区顽强坚持下来的生命,以最生机勃勃和绚烂多姿的状态,在世界各地绽放出“生”之花。
爱着花朵盛开时瞬间的美丽,也爱着悲痛降临时内心的力量。
本文也是一次死亡觉知的启动,愿你我能重新思考生死之课。
参考文献
[1]刘亚楠, 许燕, & 于生凯. (2010). 恐惧管理研究:新热点、质疑与争论. 心理科学进展, 18 (1), 97-105.
[2]Cox, C. R., Arndt, J., Pyszczynski, T., Greenberg, J., Abdollahi, A., & Solomon, S. (2008). Terror management and adults’ attachment to their parents: The safe haven remain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94 , 696–717.
[3]Dechesne, M., & Kruglanski, A. W. (2004). Terror’s epistemic consequences: Existential threat and the quest for certainty and closure. In J. Greenberg, S. L. Koole, & T. Pyszczynski (Eds.), Handbook of experimental existential psychology (pp. 247–262). New York: Guilford Press.
[4]Hart, J., Shaver, P. R., & Goldenberg, J. L. (2005). Attachment, sef-esteem, worldview, and terror management: Evidence for a tripartite security system.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88, 999–1013
[5] Mcgregor, H. A., Lieberman, J. D., Greenberg, J., Solomon, S., Arndt, J., & Simon, L., et al. (1998). Terror management and aggression: evidence that mortality salience motivates aggression against worldview-threatening other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74 (3), 590-605.
[6] Mikulincer, M., & Florian, V. (2000). Exploring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reactions to mortality salience—Does attachment style regulate terror management mechanism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79 , 260–273.
[7] Rosenblatt, A., Greenberg, J., Solomon, S., Pyszczynski, T., & Lyon, D. (1989). Evidence for terror management theory: the effects of mortality salience on reactions to those who violate or uphold cultural value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 Social Psychology, 57 (4), 681-690.
作者 | 夕棠
编辑 | 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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