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开一本本厚厚的“必读”经典文学时,仿佛被提线牵动,那线上写满了“正确”、“标答”这样的字眼。阅读也变得索然无味,甚至令人生厌……人大文学院副教授
王敦正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许多有志于文学之人,在应试教育下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在理论大爆发后,如何阅读才能得窥其中无限乐趣?王敦在新书《打开文学的方式》中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回归文学本身。
一个故事原型:
中国式教育是如何毁掉想学文学的年轻人的
王敦
我见过太多的文学爱好者青年,资质超群,各科成绩优秀,在高中阶段已经热衷文学,顶住家庭、社会巨大压力,矢志不渝地填报了名校的文学院或中文系,并被录取。他们觉得已经熬过了黑色的高三和高考,从此逃出应试教育的魔爪,终于进入自由天地了。自信自己很有主见、头脑,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相信一份付出、一份收获。
但在本科刚开始的时候,就被应试教育的毒素所暗暗地伤害,还以为是在吃蜜糖。耶稣在受难前说:“父阿、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路加福音》 23:34 )这种情况很正常,我们都是如此,青春年少的时候更是。他们本来狂爱诗歌、小说,但教育的毒素驱使他们以为似乎抓住本质,就有了文学的正确答案。而哲学、理论的本质性,似乎更高,直接可以搞定文学的本质。
于是他们基本不读作品了,去啃理论书本,保研、考研、直博,考博。
然后,当 4 年、5 年,甚至 7 年过去以后,当他们终于明白过来,理论也是一种主观写作,文学的魅力不在于正确答案时,已经太晚,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而所谓中国的理论研究,在这样的体制之下,徒有“创新”的焦虑。则在生产论文的过程中认清了,现状就是由千千万万个像自己这样具有差不多症状的人所铸就成,而终归成为反讽了吧。
这时,精疲力尽的他们,“累觉不爱”地犯了一个新的错误,就是连文学也不爱、也抛弃了。
中国教育的毒素,就这样发挥了其“毁人不倦”的全过程
。
每一个年轻的新人都是骄傲、自恋、鄙视失败的,不相信我所说的这些话,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他们因为觉得自己对文学很虔诚,所以就对我这样的丧气话,以表示厌恶的方式,来表达这份虔诚,却不曾领会,那个说出丧气话的唾面自干的我,正是因为一直到了一大把年纪还仍然保持对文学的虔诚,才能够说出这貌似丧气其实是最治愈的话。
说这话的人,是希望你好,不是希望你坏。
再接着说那些骄傲而可爱的年轻人。年轻人就是应该骄傲的。只是他们生错了地方。中国教育的毒素,已经被编入了 DNA ,自毁程序已经启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几年后再看吧。
如同易卜生剧本《群鬼》里的梅毒,在一代代地遗传。
疗救之一,就是自身免疫。——这靠的是需要具备一些天生的怀疑、反讽的气质和思维。而没有这种天生免疫的人,会对怀疑和反讽的气质和思维,嗤之以鼻。也许要等到许多年后才会明白。
又看到豆瓣上一位“豆友”说的话:
虽然我们总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但实际上,大部分中国人的思维中真正想要的似乎就是鱼,他们不想知道手段、技术和过程,就直接想要结果;因而市面上的很多文章也就略过论证,直接塞给人一个答案,这又反过来予以强化,以至于许多人阅读就像是在找答案,找不到就嚷“不知道作者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也正如另一位豆友对上一句话的评论:
分析判断的过程虽然是艰难的(对有一些人或有一些事来说,也是痛苦的),但这是人们必须追求的目标,也是精神上成熟与独立的标志。在人文社科领域,尤其需要独立的判断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