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又活过了一年

                      (插画师Akira Kusaka)

        01

节日除了能带来一些短暂的安静与热闹，对我的意义还有一种：被纪念。

一年前的今天，我请了一天假跑去苏州。逛完拙政园和狮子林，拐进周边一条小巷。朋友说，一直往里面走，有一家饭店的松鼠桂鱼特别好吃。我按着他的推荐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热气腾腾的卤汁浇灌在鳜鱼上的画面，还真是让人怀念。

15年元旦前夜，躺在床上看电影，空调呼呼响着，风吹得太猛，我没关灯就昏昏大睡。等醒来，外滩踩踏事件的新闻铺天盖地。朋友打电话过来：你昨晚不是说去外滩跨年吗，没事吧？我吓他说：有。他在电话那头开始紧张、沉默、欲言又止、几乎哽咽。我赶忙说：放心，我死不了。

再往前一年。我今天想了很久，当时我在干嘛？忙什么？是不是死胖？完全不记得了，像是被抹去了记忆。是在准备论文还是在外面打工？我不知道。

我有点害怕，越活越遗忘。我也有点庆幸，遗忘也是一件好事。等我老了快死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值得被纪念。是在2015年最后一天第一次吃到松鼠桂鱼？还是在某个跨年夜躲过了一场事故？

        02

16年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是：每天醒来到底为什么？它没有答案，它也有很多答案。我们游荡在每年的365天里，去完成活着这件不大不小的事。醒着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是我们能选的。没人能够真正游离逃脱这平淡日常的枷锁。

每天，藏着难言的心事，拇指在屏幕上刷来刷去，熬到一两点抱着手机入睡。除非看到有猝死新闻的当晚，可能会提前一小时沉睡。第二天醒来洗把脸，装得像个温顺懂事人模狗样的大人。嘴里塞几口酸菜肉包赶向车站，打卡上班下班。回来瘫睡在床上，继续熬夜熬夜熬夜。日复一日。

每一个新年，都像是给自己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大家都在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我思考这一年，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拿来说道的。

搬了一次家，换了一份工作，健身失败没瘦下来，写了几篇拿不出手的小说，看了一些记不住的书和电影，认识了几个不会见面的新朋友，去了几个不怎么远的远方。跟去年前年几乎没有区别的一年。我不喜欢人生这样运转着，可还是被时间推着向前。年复一年。

        03

平庸的日常向来不值得称道，它悄悄把我们拖到老。生活就像桌上的抽纸，每天抽掉几张一模一样的纸张，很快就被掏空耗尽。没关系，再换新的抽纸，继续抽。

就是这样颓唐的日常，也还是会在新年快到来的时刻，许下一个不知能不能实现的前年的愿望。我总觉得自己新的一年会发财、会遇到爱、会瘦个三十斤。就像每一年生日那天，总是认为人生才刚刚开始，不管是十八还是二十八。

背负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期待着总会改变的人生。也许这才是每天醒来的意义。

把台历上的今天挂掉，一年也就真的结束了。虽然27天以后还要再说一次新年快乐，但这种日子毕竟太少了。想每天都是全新的，想每天都能重新开始，想每天都有机会改变。

改变什么呢？

这已经是明年的事情了。

那，我们明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