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44岁的范雨素说,她的自传刷屏是生命中偶遇的一场沙尘暴,“尘嚣过后。我还是那个默默前行的体力劳动者。”
她来自湖北襄樊,初中毕业,在北京做育儿嫂,居住在东五环外打工者积聚的皮村,一个300元/月的房间里。
她敏感而平静地写人生的艰辛,她受了文学的滋养,并且在生活的跌宕中始终坚持着,带着一种朴素的美感和道德力量,一种很多人已经陌生的“郑重”。
范雨素平时是做小时工,下班之后,偶尔写一点东西。手写,再请别人输入进电脑。《我是范雨素》的初稿她大概写了5个小时。
刷屏后的第二天,她不得不请了假,来接待蜂拥而至的媒体。她不愿意这样,但觉得拒绝的话,是对别人不尊重,“人活着都.....当然你们生活比我好得多,但怎么说,都生存不易吧。”
但两天后,她还是“消失”了,躲进了附近的古庙里。她先是请皮村工友之家创办人之一的孙恒转告说,“自己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寂寞生活,对于现在的关注‘太不习惯’。”
后来又托皮村工友文学小组组长、帮她输入文稿的“小付”说:“请转告诸位,因媒体的围攻。我的社交恐惧症,已转成抑郁症了。现在已躲到了附近深山的古庙里。你截图转吧。我不能见任何人了。”
很多媒体和个人赶到范雨素的老家
同时,她在湖北襄樊的老家,也涌入了很多人。80多岁的母亲张先芝第一反应是害怕,“不会是姑娘在外面出了啥事情吧?”
为了省钱,范雨素不常回家,母亲已经八九年没见过她了。拜访者调出网上的照片,她才看到女儿的近况。
她说,女儿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拜托别人转告女儿,“名气不能当饭吃,当好月嫂带大娃子。”
Lens的一位读者,看了范雨素的文章后,很被打动,因为离她老家不远,就想起顺路去探访一下。她和范雨素的母亲张先芝聊了一番,录了音,投稿发来了下面的这篇故事。
我们把它分享在这里。在范雨素的身上,有这位母亲很大的影响。我们为她们母女的坚韧所触动,也希望她们有更多安静的空间。
文/湘凡
范雨素的母亲年过80,上过6天的扫盲夜校,比较健谈,她做过28年妇女主任,曾在大队里负责文教卫生工作;现在跟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
范雨素的父亲十多年前去世了,之前在空军部队开过大炮,部队支援农业,复员后回到打伙乡,以开东方红拖拉机为生,属于技术干部,但也是农业户口。
范雨素的母亲
范母回忆说,范雨素原名范红菊,“记事后自己要求改名范雨素”。从小特别爱看书,每天都会写日记。小时候说想出去看看,母亲虽然不同意,但她还是跑出去了。
一家本有五个孩子,老大高中毕业后,因家里穷负担重就没再读下去,老二(文中小哥哥)读了师专,现在是一名教师;老三生病去世了;老四襄州二中毕业(文中小姐姐),患过小儿麻痹症,从小就需要经常看病,现在在襄阳东津教书,她的儿子已经上了大学;老五就是范雨素。
从小他们兄弟姐妹都爱看书,范母说,因为她老伴也爱看,只要孩子要钱买书她都会给。村里小学开文教大会,他们家大多会作为优秀示范代表,因为他们家读书最多。
老母亲说:小姑娘(范雨素)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读个大学,但因为家里负担太重,高中读了几天就回来了。她也跟母亲说过,如果她有机会多读书,能读清华大学或北京大学就好了。母亲说你读嘛,你想就读,但她知道家里供应不起。
后来,范雨素离开家乡去了北京,和一个东北人结了婚,结婚时家里没人去,因为太远。婚后两人倒是回过家里,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婿的面。范母说看了他的身份证,“在农村,只要看了身份证就够了”女婿婚前的许多恶习他们并不知道。
“谁知道他那么懒呢,是个懒东西,也不做事。”范母说,后来女儿回来过,和家人说丈夫不工作,酗酒后还对她家暴,想要离婚。遭到了母亲和大哥哥坚决反对,说死也得死在别人家,不然在家乡这边脸都没地方搁,在丈夫家过到老才是对的;但小哥哥理解,支持她离婚,说她太苦,这样的人不能跟了,别再过下去了。母亲看到她脖子一圈有绳子的勒痕,也觉得心酸,但还是觉得再苦也得跟着女婿。小哥哥说不行,这样的人不能跟,范雨素听了小哥哥的话。
范母说范雨素过年不回来,跟两个孩子在北京租的房子过,八九年没见过了。范雨素常常会给母亲打电话,大约一周到十天左右打一次,问母亲在做什么,身体好不好。她也会和母亲说她的近况,她在北京租了新房子,工作是在给别人看孩子,主人家都对她很好。母亲说,那你责任重大啊,你可要好好看,好好工作。平时也不敢耽误她时间,知道她打工很忙,家里安了固定电话,一年72块钱座机费,只接不打,等着她打电话回来。
范雨素回老家时,会和大嫂住在这个房间。
现在所有孩子里,范母最担心的就是范雨素,“家也没有,房子也没有,还要带两个孩子,事业也没有,不打工挣点钱怎么过”。母亲常常在电话里担忧:“这样过下去怎么行呢?”范雨素说,“行的,我一定要好好打工挣钱,供应我的孩子们。”
范雨素和母亲说,她的小女儿考试一直是班上前三名,成绩好的很。母亲非常高兴,希望孩子们都多多读书,她说,范雨素从小每天做了什么都会写在日记里,现在也不知道还写不写。
范母说她之前在别人手机上看到过她女儿最近的照片,别人在网上找给她看的。“瘦的很啊,她小时候很肥,现在真是瘦的很呐。”
我找出最近几篇报道里的照片给范母看,西藏布达拉宫那张合影,范母一眼便说是范雨素13岁的小女儿,虽然上次见还是她5岁的时候。
范母也不让范雨素给她寄照片,“要照片干啥,她那么造业(襄阳话可怜的意思),照相还得给别人钱吧。”
范雨素的文章中提到因为附近要修汉十和郑万铁路,征收土地的事情。范母只是感慨:最后的几亩地种完麦子就不能再种了,以后就没有地了;她这把年纪,有点养老的钱就够了,但没地的人又没法做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家大儿子和大儿媳,已经50多岁,出去打工人家都不要,嫌年龄大,大儿子只好找了宜城(襄阳地级市)一家养猪厂去工作。
老人挽留我吃午饭,不留下她也不肯吃。离开时,老人站在门边,说: “谢谢你们,关心这个穷苦的可怜人。”
下面这支视频是范雨素2015年在皮村一个活动上的现场发言。
她说,“我闹不明白什么艺术家介入,我们不是人吗?人和人之间不就握个手交往,怎么叫介入呢?”
图片来自湘凡,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你还应该看看
☟
朴树:我恨过音乐
年轻人一定要会挣钱
那些不上班的人凭什么过得比我好|6个自由职业者辞职后的人生巨变
花钱就能买快乐的年纪很短,要趁早
如果说新垣结衣排第二,只有她能排第一
▼ 点击观看“Lens·重逢岛”原创视频 ▼
点击“阅读原文”直达微店购买《视觉011:我宁愿让自己迷失一会儿》加送Lens定制纸封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