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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命 | 世间竟有如此好看之人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7-06 12:01

正文


图/RedMatcha





 火光漫天,照亮半个夜空。


 阿白缩在古树交错的枝干上,在重重树叶的掩护下准备打个盹。


 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中瞧见火海里走出匹白马,马上坐着个黑衣的青年。


 青年东瞅瞅西望望,径直往她藏身的古树下走来。


 簌簌凉风拂过后背,阿白一瞬间清醒,紧张地闭上眼,试图将自己藏进夜色与古树的混合体中。


 几个呼吸后,阿白睁开眼,黑夜之中,没有青年跟白马的身影,她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一低头,正对上两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阿白剩下的半口气,硬生生堵在胸腔里。


 黑衣青年带了个银色的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半张脸。腰间别着的铜色物件阿白看不清是什么,却能看到上头的斑斑血迹。


 阿白一颗心拔凉拔凉:这位一看就不像好人啊。


 青年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睛透着冷厉,他忽然慢悠悠从腰间拿下了那个铜色物件,抬头看了看阿白,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


 阿白腿一软,开始考虑在树干上磕头这个高难度动作应该怎么完成。


 树下,黑衣公子举起手。


 阿白一愣,那个铜色的东西是……
 “真是奇了怪。”他将铜镜举到面前,

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不解中透着惊讶:“这世间竟有长得同我一般好看之人?”





 阿白想不通,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她与叶寻认识的这半个时辰内,叶寻照了五回镜子,感叹了十八句我真好看,用了四种修辞手法。


 半个时辰前,叶寻在树下冲她懒洋洋一笑:“你干的?”


 他指了指了身后的废墟。


 阿白摇头,其实她本应该也在火海下,不过她腿脚利索,跑得快,留了一条命。阿白心里冷笑,她这一族里其实没什么好人,她父母算是为数不多心善的,被族人陷害而死后,只留下她一人苦苦支撑。


 如果不是她机灵,冲她这长相,早连皮肉都不剩。


 虽然今后的情况估计也不会太好。


 叶寻抬头瞄她:“我瞧你这怂样也干不出这事。”他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那你不是要被追杀?我带你逃命吧。”


 “……”


 这人别是个傻子吧。阿白刚想拒绝,便看到叶寻将铜镜一翻,重新别在腰间,镜背上的血迹透着浓浓杀气,她堪堪出口的话在舌尖一绕:“去哪?”


 于是她便与叶寻牵着白马在这大街上晃荡了半个时辰。


 在叶寻第十九次拿起铜镜时,阿白忍无可忍地喊住了他:“我们还是……”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哒哒的急促马蹄声,阿白眨了眨眼,有利剑裹着夜风,直冲她后背而来。


 却见叶寻足间一点,掠过阿白地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捞,用镜背挡住利刃。
 微弱的月色,镜面反射着浅浅的光,在街旁一排低矮屋檐的墙上印下小小的光斑,有那么一瞬间,还晃了阿白的眼。


 叶寻握着镜柄,起舞一般几个来回,四周便只剩他一人站着,他弯腰随手斯了片地上躺尸的人的衣衫,细细擦拭着铜镜,又对着铜镜擦拭自己银色面具上的血迹,还抽空喊了声阿白:“你刚才要说什么?”


 阿白看着一地的尸体,勉强挤出个笑脸:“我是说,朋友一生一起走,谁要单飞谁是狗。”





 阿白知道追杀自己的人不少,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多。


 这半年来,为了躲避追杀,阿白跟叶寻从江南一路逃到漠北,又从漠北一路逃回江南。


 阿白掰着手指数了数,频率大概是三天一波吧。


 她对着波光荡漾的江面,轻轻叹口气。


 鲜血顺着铜镜边缘滑落,融入水中无影无踪,叶寻先是仔仔细细地将铜镜在水中擦洗了一番,又对着铜镜感叹一番我即使是受了伤也如此有病态美之类的话,才开始处理自己肩上的伤口。


 方才情急之下,他用身子替阿白硬挡了一剑,肩胛骨被刺了个大洞,红色染了半边的衣衫。


 阿白能理解叶寻为什么那么看重他的铜镜了,那铜镜应该是他的武器,好使得很,随手一拍就是脑浆漫天。


 这不是叶寻头一回受伤,却是头一回因为自己受这么重的伤。阿白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想起这半年他照顾自己实在是上心,没有一处不妥贴,便更难受了。


 她将白马拴在河岸边的柳树上,在叶寻身边找了个空位坐下,虽然这人带着她逃了半年的命,他们之间却不算太熟稔。她有些怕叶寻,他的心思她从来都猜不透。


 不过阿白现在不怕了,她想叶寻虽然脑子有病,对她却是真心的好。从她父母死后,再没有一个人护她护得这么周全了。


 阿白想,如果没有叶寻,自己一个人在世间打滚,想必要吃不少苦。


 比如说流落风尘什么的……


 她轻轻挽住叶寻的手臂,十分真心实意:“多谢你替我挡住了那拨追杀我的人。”


 叶寻面具下的眼睛很诧异地扫了她一眼:“那拨人是来追杀我的。”


 他顿了顿,慢吞吞说道:“这半年来追杀的人,都是来杀我的。”


 阿白面上感激的笑有些尴尬地卡住了,她冷漠地哦了一声。


 阿白想,狗就狗,自己还是单飞吧。


 她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想起身,冷不防被握住了手,叶寻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臂上,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阿白皱眉低头,看到叶寻勾起嘴角。


 “追杀你的,也会替你挡住的。”





 叶寻之所以被追杀,是因为他杀了青云剑派的大弟子高禹。


 阿白咋舌:“是那个号称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没人比他在剑道上更有天赋的高禹?”


 叶寻很诚实的点头。


 “难怪那么多人要追杀你。”阿白揉了揉太阳穴,不说青云剑派不会放过他,江湖上也多得是想拿他人头去向青云剑派示好人。


 她又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杀高禹?”


 叶寻除了被追杀到迫不得已,无处再逃时才会拔出铜镜一战,平时连花花草草都要爱护一下,怎么会惹上这样一个大麻烦。


 叶寻牵着缰绳,引着白马走在路旁,他摇了摇头:“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阿白便不问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她自己心里也藏着事。其实她方才还有些担心叶寻会回答些什么“因为他生得比我好看”之类的鬼话。


 日头越来越暗,叶寻停住了脚步,他飞快地扫了眼头上的招牌。转身冲马背上的阿白伸出手:“我们今晚住这吧。”


 阿白也扫了眼招牌,神情复杂。


 红袖居。


 叶寻眼里带着笑意:“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住青楼,也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


 阿白:……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虽然她觉得叶寻的表情有些不大对。


 阿白压下心里的想法,搭上叶寻的手,借力跳下马,叶寻没有松开手,而是顺势一握,牵着阿白进了楼。


 阿白脸上微红,也没有拒绝,乖乖跟着他上了二楼雅座。





 叶寻是个一杯倒。


 阿白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她戳了戳叶寻面具下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叶寻”。


 方才叶寻点了壶这里的招牌,说是给她尝尝鲜,她看他自己却滴酒不沾,这才起了坏心思,半强迫地灌了他一杯酒。


 没想到叶寻喝完酒后第三秒就倒在桌子上。


 阿白指尖触上面具,冷硬的质感让她有些犹豫。倒是叶寻,不明情况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这下阿白倒是不好意思再脱他的面具,只得循循善诱地问道:“你什么要带着面具?”


 阿白保证,要是叶寻回答因为自己太好看了,她就把他打到酒醒。


 好在叶寻没给她这个机会,他趴在桌子上,双眼迷离地盯着栏杆外,口齿有些不清:“这样不会被认出来……”说到一半,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没人瞧过真样子,逃命时确实更容易些。阿白觉得叶寻难得地脑袋正常了一回。


 栏杆对面的台子上丝竹声响,一身红衣的美人踩着莲步翩翩走到台中央。

阿白的耳垂仿佛也被底下一片暧昧的暖红色传染般,带上层桃色,她握拳抵在下巴处,轻咳一声:“你喜不喜欢……我?”


 叶寻回答得很干脆:“喜欢。”他捉过阿白的手,放在胸口上,口齿也利索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阿白心花怒放,心想难怪那时候非要拉着她一起上路。她喜滋滋道:“你说说,你怎么个对我一见钟情法?”


 叶寻歪着头,视线投向某处,笑得温柔:“你那天穿着红色的衣服,特别好看。”


 阿白脸一黑,她那天穿的是白衣。


 偏偏叶寻现在醉得一丝意识都不剩,看不懂面前人的脸色,还在兀自说着:“你唱的歌也好听,声音又甜又脆……”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难过:“若是我早点遇见你,又怎会让你受那么多苦。”


 这都说的什么……阿白一脸黑线地掏了掏耳朵,顺着叶寻的视线,看到了下头台上的美人,一身红衣,酥肩半露,唱着小曲儿,声音又甜又脆。


 嗯,这回倒是全对上了。


 阿白冷笑,死死按住自己的右手,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这是你的意中人才打消了把叶寻扔下楼的念头。





 叶寻算错了,在阿白跟他单方面冷战的三天后,有一伙人追了过来。


 雕花镂空的窗户被砸开那瞬间,他正擦着铜镜,手中一个没拿稳铜镜差点儿掉到地上,还是阿白手疾眼快地弯腰接住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几道黑影顺着窗上破洞钻了进来。


 叶寻抱着阿白躲过飞来的木头碎屑,十分惊奇:“属狗的么,青楼都能找得着。”


 他心中直觉这回来的人不好对付,脚下一滑就准备往外逃,地板上却生出团黑气,似毒蛇一般缠住了脚踝。


 阿白脸一白,叶寻紧了紧她的手腕:“没事哈。”


 他握着阿白的手腕轻轻一翻,铜镜从黑气中切过,摧枯拉朽地破开桎梏。


 有人轻轻咦了一声,视线落在铜镜上。


 又是几团更大的黑气袭来,叶寻知道跑不了,眉头一沉,将阿白护在身后,接过她手中铜镜,便要应战。


 却抽不出铜镜,叶寻一愣,对上阿白通红的眼,她死死握着铜镜的镜柄,脸色平静:“你打不过的。”


 她松开铜镜,跨过叶寻,不再看他的表情。


 “这回是来追杀我的,你逃吧。”


 一道白光闪过,将周围的黑气吞噬殆尽,又附上叶寻,呼吸间,叶寻的身影凭空消失在房间内。


 阿白松了口气,看着对面几道身影,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心里藏了个秘密,其实她不是人,她是妖。因为是妖,才会被灭族,才会被追杀。


 这世间总有许多认为是妖就该会伤天害理是妖就该赶尽杀绝的除妖师。


 叶寻纵使是江湖上一流中的一流又怎么样,对上这样超越常人的力量,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阿白父母双亡,没来得及教她点大招。她能做的,也只有把叶寻送走。至于她自己,这一回怕是在劫难逃了。


 在方才握住铜镜那一刹,有几副画面一闪而过,似走马观花过前世今生。


 面容无双的青年牵着白马走过长街,马背上坐了个红衣的姑娘,哼着小曲儿。


 阿白想,叶寻要是长成这模样,那是真挺好看的。





 北斗七星高。


 叶寻从冰冷的石阶上爬了起来,远处的红袖居依旧热闹非凡,在漆黑的夜里绽着光彩。


 只有叶寻知道,那里头发生了什么,而他已经来不及了。


 不,只是这回来不及,他还有下一回。


 叶寻死死攥着铜镜,嘴里小声呢喃着咒语,铜镜镜面上红光闪烁,将叶寻整个人吸附进去。


 这面镜子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到的,有穿越时间的功能,只是他拿不准时间,有时候穿越过去的时间点足够早,他能顺利找到刚被灭族,还未孑然一人在尘世间受过千万种磨难的阿白。


 有时候却不尽人意,比如这回,比上回足足晚了半年的时间,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他跟阿白初次见面的时间。


 这个时间段的他。


 他的时间不多了,一个时间点只能有一个“他”,他必须得先杀死这个时间段的自己才能活下去。


 叶寻将铜镜别在腰间,等在幽暗的巷子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叶寻屏住气,寻准时机一剑刺出。


 他以往用铜镜做武器,是因为江湖中熟悉他的剑法的人太多,一出手便会被识破,现在却不存在这个烦恼。


 利刃相碰的声音,三尺青锋挡住了叶寻的剑,白马嘶鸣着停下,高禹一脸玩味地看着他脸上的面具:“阁下是?”


 叶寻不搭话,手中的剑抖落满天星光,明晃晃的寒光印着面上的银色面具。高禹心中惊讶,跃下白马,长剑一抖,迎上面前的剑锋。





 冰冷的夜,小巷冰冷的青石板。


 高禹弯腰撕扯断叶寻的衣角,擦拭着剑身上的腥红,他看见地上人不肯闭上的眼,犹在挣扎呼吸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伤感:“你肩上有伤未愈,否则……”


 或许现下死鱼一般瘫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高禹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揭叶寻脸上的面具,这人的剑法有些诡异,与他竟如出一辙,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他的指间尚未触到面具,余光里瞥到叶寻腰间的铜镜,手腕便转了个弯往叶寻腰间探去。


 “这面镜子倒是不寻常。”高禹细细打量着铜镜,觉得十分满意,放到面前一照,更是百分满意:“这时间竟有如此好看之人……”


 他将铜镜往怀内一揣,再要弯腰时身后传来几人的脚步声,高禹有些头大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足间借力一点,从窗户跃进巷子旁的高楼。


 一片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高禹惊愕,他这是跃进了青楼?他头皮发麻地正要寻了正门出去,却听见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与叫好声。


 脚步一顿,高禹有些好奇地探头往楼下台子看了一眼,瞧见一个长得甚好的姑娘莲步轻移,款款登台。


 她穿了件大红色的长裙,似六月盛开的石榴花,又似十二月雪中的一只寒梅。


 于是高禹再迈不动脚。






图片作者:RedMatcha

图片来源:https://www.poocg.com/works/view/710819